有一种力量在鼓舞着他,那就是,他虽是残疾人,但他要向世人证明,残疾人也能为社会做出巨大贡献。今天迈上大学讲台几载、32岁的徐方赋终于可以骄傲地说
徐方赋刚出生8个月,事情就有些不妙起来,他发了一次高烧,小命危在旦夕。父亲说:人都吃不饱,活着也遭罪。可徐方赋却活了下来,只是两条腿从此就软软的,再也没了支撑身体的能力。明白人告诉他母亲,这叫小儿麻痹症,长大了只能是瘸子。母亲就很发愁,一怕儿子长不大,更怕孩子长大了没饭吃。
徐方赋小,不知道愁。长到7岁,娘交了5角钱,他上了学。一年级念完了,二年级的教室在二楼,老师看他爬楼费劲,就说:你还在一楼念一年级吧。徐方赋说:行。徐方赋又念了一年一年级,仍然高高兴兴,他觉得学校人多,好玩,念几年级无所谓。
念了7年小学的徐方赋成绩很好,考上了重点初中。从此,他就搬到镇里,住在姐夫家。在初中,他仍是少年不知愁,爱玩,也淘气,有时难免被姐夫骂得“狗血喷头”,但仍不思“悔改”.当时可谓无忧无虑。终有一件事给了他一点震撼,使他开始了一点成人的思考。初中毕业,他考上了中专,当他兴高采烈地去体检时,招生办的人说:你就不要体检了。他当时大惑不解,当他很郁闷地回到家里问姐夫时,姐夫只是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就再也没说什么。徐方赋没有走进中专的大门,现在他开始明白了,他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上高中,他开始懂事了,不再贪玩,专心学习。他不能忘记临毕业时,初中老师和他的那一次深夜长谈。老师告诉他,只要你有毅力,还是有前途的,并且讲了很多关于保尔和张海迪的故事。这是他人生里很重要的一笔精神财富。
上高中时,他在报纸上看到一则能“给小儿麻痹患者带来福音”的广告。姐夫要带他去治。临行前,他征求老师的意见,老师说:什么事自己要尽最大的努力,但要做最坏的打算。他去治了,广告上的“福音”只能带来灾难,钱花了,腿却仍然如故。但他没有太多的失落,因为老师那句话给了他承受能力,而且在他以后的生活中,一直成为他生活中的一种坚强的支撑。
他在做最好的努力,他也在做着最坏的打算。他学习非常用功,成绩在年级里名列前茅。1983年,他第一次参加高考。三天考试后,他便在家里心满意足地等着发榜,因为,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他考了501分,名列全县文科第一名,结果没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然而,真正录取时,比他低很多分的人都被录取了,遗憾的是没有哪个学校向他敞开同情的大门。因为他的腿,他名落孙山。对于这一点,他似乎还有点心理准备,他自我安慰地认为,因为是残疾人,分数可能要求更高;他天真地认为,只要分数考得更高一些,会有学校录取的。他决定明年继续参加高考。
真正的打击是在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时候发生的。当他到县高考补习办公室,去申请参加明年高考补习时,一个干部看了他的成绩卡后说:成绩好有什么用,你这样的还参加什么高考。言辞尖酸不留情面。徐方赋据理力争,可人家就是不答应。徐方赋很不理解,难道一个残疾人,就不能上大学,就没有参加补习的权利?!平时很老实的他,第一次发了火。然而在权力面前,有多少委屈,有多少不平,终究无能为力。同学们劝走了他,争吵没有一点意义。
从补习办出来,天已快黑了,同学们劝他不要回家了,晚上还有台风。但此时的徐方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执意要回家。他的姐夫家离县城4公里,这对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来说是很遥远的路程。行至一半路程之时,天空狂风大作,暴雨骤来。他不想躲避这风雨,只觉得这风雨和他的心情一样,这风这雨来得太小太弱,他认为自己是一个社会的包袱,是一个没有权利做很多事的人,是这个社会不接纳也不需要的人。他真希望风更大一些,雨更急一些,让这风雨和黑暗吞噬了自己。
当他绝望地在泥泞的山间小道上翻滚和爬行时,他的姐夫打着手电接他来了。当姐夫看见他顶风冒雨艰难挪动着自己残疾的双腿时,姐夫什么也没有说,便迎上前背起了他。徐方赋伏在姐夫的背上眼泪止不住流出来,在这坚实的肩膀上他才真正感觉到一种委屈。到了家里,他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当姐夫知道了原委后,说了一番至今让徐方赋不能忘怀和感动的话:“你7岁父亲就死了,你姐是老大,我们有义务把你培养成人。他们不让你考,就凭这句话,咱非考不可。我和你姐砸锅卖铁,也供你考大学,一直考到不能考了为止!”
姐夫给他买了很多学习资料,为了满足他的自尊心又给他开了一个小卖店。徐方赋开始在家里复习。1984年高考,他考了515分,高出录取分数线48分,不但在县里,在省里也是前几十名。然而,由于同样的原因,他仍没被录取。
姐夫说,不录取咱们再考!姐夫又到补习办,巧的是补习办换了人,这位领导很支持徐方赋参加高考。徐方赋可以堂而皇之地参加高考补习了。如果说,这次高考对徐方赋来说是一个考验,还不如说是对他姐夫的一次考验。姐夫每月48元工资,补习一年的费用要几千元,这种考验程度可想而知。
徐方赋要参加第三次高考了。补习班里没有住宿的地方,而徐方赋腿脚又不便,天天回家也不可能。姐夫又托人,把他安排在补习班所在地的一个礼堂的舞台上住,这空空荡荡的舞台成了徐方赋的归宿。夏天成群的蚊子扑面而来,而舞台又无处挂蚊帐;冬天他只能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这些对于徐方赋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他只有一个信念:发愤读书。太多的磨难已使他明白,如果他不在学习上高人一等,他就无法获得平常人拥有的权利。他起早贪黑一门心思地学习,以至有时晚上熬不住,睡了过去,耗子在脑袋上爬他都不知道,直到耗子的屎尿拉在他的脸上,他才惊醒过来。而为了这点睡眠他还会后悔不已,觉得自己缺乏毅力。有一种力量在鼓舞着他,那就是,他虽是残疾人,但他要争取到正常人的权利,他要向世人证明,残疾人并不是社会的包袱,而且也能为社会做出巨大的贡献。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用顽强的生命力去拼搏。临近高考,他的体重降至38公斤,由于过度的疲劳和缺乏营养他的头发几乎掉光了。
个人的努力最终还要取决于社会的认可。1985年,国家教委等四部委联合下发通知:在同等条件下应鼓励残疾青年人学深造。看到这消息后,徐方赋激动地“跑”回姐姐家去报喜。当姐夫看到骨瘦如柴、头发斑秃的徐方赋时,姐夫第一次为这消息流出了激动的泪花。
这一年高考,徐方赋考了533分,高出录取分数线61分,这个成绩使他进入全省文科前15名。
春天终于走进了徐方赋的心田,在他最惧怕的体检这一关时,他第一次看到医生在体检表上给他盖上了“合格限考”(身体合格,有些专业限考)的字样,当时他激动得几乎要晕了过去。这一年他考取了杭州大学外语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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