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已经不让我回家了。过了好几个月,我最小的妹妹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即使父亲犯了错误,但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你也应该回家。我什么也不管了,就骑自行车回去。家里的景象很不好,父亲又住院了。
到了1968年,母亲也被抓走了,我把两个小妹妹送到延安插队,弟弟也到了一个小地方插队,相当于在北京就没家了。后来研究所就让我复员回老家,在老家一待就是6年。
记者:这么说你们一家人离散的时间相当长了,在这段时间里您相信您的父亲是冤枉的吗?等您再见到他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情形呢?
罗箭:我们心目中的父母是非常伟大的,尤其是父亲,就像毛主席身边一个大警卫员。父亲从小不会游泳,为了保卫毛主席,到50岁学游泳。他对毛主席一片赤诚,在我们心目中毛主席也是伟大的。所以我们心里有一些矛盾,也跟着大家一起批判父亲。林彪死后,我们就坚信父亲没有犯错误。
“九一三”事件以后,在北京慢慢开始传一些消息,说有的家里孩子可以去看父母,我们只知道父母被抓起来,关在哪儿都不知道,这样我们几个都跑回来,住在朋友和同学家里,这些被打倒的子女在一起出主意,说给总理写信,给叶帅写信,就说要求看父亲母亲。后来小弟和小妹就写信,写信以后就批下来,一批一看,每次看都得批。
我一直记着第一次看他的情景,是在一个驻地,我父亲专门从生活费里要了一点钱,让人给我们买了一些汽水,买了一点水果在那儿等着我们。进去以后,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拄着两个拐,因为我上次见他是1966年,他在新六所还是好好的。现在他拄着个拐,非常苍老,不像我父亲原来的样子。然后我们几个一个一个进来,我小弟弟最后一个进来,他很高,我父亲就盯着他看,看了半天,后来我小弟弟就说:“爸爸,我是了了。”父亲这才认出来,抱着我们……
他总是坚信他能够重新走路
罗瑞卿曾这样记述自己在“文化大革命”之初的心情:孩子们都回来了,可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仍如往常。看到这一群孩子,尤其是三个小的,想到自己的错误会连累他们,真是万分痛恨自己,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彻底毁灭掉。
1966年3月18日夜,罗瑞卿将军跳楼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死神没有接纳他,但左腿致残。
记者:您父亲在“文革”中左腿致残,“文革”结束以后,他担任中央军委秘书长,带着腿伤的他每天要批阅大量的文件,腿伤一直是他的心病,对他的工作影响很大,但动大手术对于老人来说是要冒生命危险的,您父亲是怎样下的这个决心?
罗箭:他受了多大苦、多大罪,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关起来以后,我们没有他的一点儿消息。在我的印象中,我跟他最后一次见面,他还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可是现在,他的个子也大,整个人趴在那个拐上,对他的打击太大了,特别是打倒“四人帮”以后,让他出来工作,没有腿对他是最大的障碍。他当军委秘书长的时候,军队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他了。每天文件都堆得那么多,他说我上一次厕所就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所以他不喝水,这样坐着一天都不动,母亲说,你这样不行,这样把身体都搞垮了,你都72岁了。他说耽误的时间太多,部队这么多的事情都要我来办,我只有把72岁当成27岁来过。打倒“四人帮”以后,父亲更忙,虽然我们在家的时间多,但是看他那样,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我父亲出来以后,这个腿伤对他限制太大,当时生活上是我母亲照顾他比较多,他当然也有点依赖,总有个亲人在身边。我母亲先是乳腺癌,在监狱做手术,做得不好,后来乳腺癌又转移到肺上。我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对他打击很大,他总觉得批判他的事情都是别人诬陷他,他觉得我母亲是毫无道理地受到牵连。他觉得很对不起我母亲。我母亲得了肺癌以后,要做大手术,身体肯定不行,他当时的想法就是以后我不能让你照顾我,我要照顾你,而我要照顾你,我首先就要站起来。当然支撑他的力量还有另外一个因素,那就是工作。有一次他到部队去,非要去看前沿阵地的工事,结果那些人没办法,就费了很大劲儿,把他抬到阵地。回来以后父亲非常生气,他说,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够视察部队,怎么能够工作。后来他背着我们给中央写信,要求出国治腿,等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