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粥可温,疫可逐

时间:2021-01-20 09:32来源:大西北网-新华网 作者: 点击: 载入中...
    腊八节,粥可温,疫可逐
   
 
    冬去春来,春草生长,既是万物复苏之时,也是疾疫流行之际,战胜疾疫成为腊八节的重要节俗。
 
 
    在人们的通常印象中,腊八节都是在一碗暖心暖胃的腊八粥中度过,但这一节日的最初起源,其实和吃粥并无太大关联。在腊八节的历史习俗中,不仅有腊八粥的温暖,更有驱逐疾疫的祈愿。
 
 
    腊八节与我国上古祭祀节日--腊日节有密切关联。据《礼记·郊特牲》,早在伊耆氏(即神农氏或帝尧,说法不一)时期,先民每到年终岁末,都要举行盛大仪式,祭祀祖先百神。夏商周时代,这种祭祀分为腊祭和蜡(音zha,四声)祭两种。
 
 
    腊祭主要是祭祀祖先和国家社稷,地点在家族宗庙之内,祭品为打猎获得的禽兽,目的是祈求祖先保佑来年有好收成,同时“劳农以休息之”.在祖宗社稷之外,腊祭还祭“五祀”,即“门、户、中溜、灶、行”,“门”是双扇门门神,“户”是单扇门门神,“中溜”即宅神,“灶”是厨房神,“行”是道路神。
 
 
    蜡祭是祭祀与农业有关的神祗,地点在野外农田之中,祭品主要用各种农产品制作而成。《礼记·郊特牲》有言,“天子大蜡八”.其中的“八”并非后世腊八粥中的八种谷物,而是祭祀的八个神祗,即东汉郑玄所注“蜡祭有八神,先啬一,司啬二,农三,邮表畷四、猫虎五、坊六、水庸七、昆虫八”.
 
 
    “先啬”是农业始祖神农氏;“司啬”是主管农业的神后稷;“农”是领导百姓开展农事活动的神;“邮表畷”是田间亭舍道路诸神,其中“邮”是农人往来歇息和存放农具肥料的亭舍,“表”是区分各家耕地范围的田界标识,“畷”是用于交通运输的田间大道;猫虎是禽兽神,猫可以捕杀老鼠保护粮仓,虎能够驱逐野猪保护农田;“坊”是江河堤坝神,防洪治水;“水庸”是沟渠神,灌溉农田;祭祀昆虫,则是为了避免虫害伤谷。
 
 
    蜡祭的核心是报答保护农业生产的八神,目的性很强。据《礼记·郊特牲》,庄稼歉收之处,八神没有尽到职责,无需祭祀,以节约百姓财力;只有八神尽职尽责,粮食获得丰收的地方,才举行盛大祭祀,回报八神护佑。而腊祭则无论年成好坏,都要隆重举行,以示不忘本之意。
 
 
    秦汉以后,朝廷官方继续依照先秦旧俗,分别举行腊祭和蜡祭。但民间村社逐渐将二者混同,腊、蜡不分,蜡祭融入腊祭,统一成腊日节。
 
 
    秦汉三国两晋时期,腊日节日期并不固定,一般根据“五德终始说”谱系中,王朝所代表的金木水火土“五德”确定。如秦朝为水德,腊日在十二月二十五;汉朝为火德,以十二月冬至后第三个戌日为腊日。南北朝时期,天下纷扰,南北对立,城头变幻大王旗。南朝169年间,宋齐梁陈四个朝代接踵而立,民无定主,“五德”混乱,朝廷依据“五德”确定的腊日日期逐渐失去百姓拥护,佛教趁机填补民间信仰空白。
 
 
    根据佛教典籍,释迦牟尼经数年修行,终于在腊月即十二月八日夜睹明星悟道成佛,降服六师,“九亿人众,皆来归佛,求为弟子”.佛教遂以腊月八日为佛祖成道日,举行各种纪念活动。随着佛教在百姓中的影响日益扩大,民间腊日节逐渐与佛祖腊月八日成道日融合在同一天,从而转变为腊八节。南朝萧梁时期宗懔《荆楚岁时记》有载,“十二月八日为腊日”.
 
 
    民间腊日固定在腊月八日后,节俗在祭祀祖先社稷百神之外,通过引入佛俗而逐渐丰富起来。据《荆楚岁时记》,当时有“腊鼓鸣,春草生”的谚语,“村人并击细腰鼓”,农人鸣鼓起舞,迎接新春。
 
 
    冬去春来,春草生长,既是万物复苏之时,也是疾疫流行之际,战胜疾疫成为腊八节的重要节俗。农人们击鼓迎春时,还要“戴胡公头,及作金刚力士以逐疫”,戴上面具,请佛教护法金刚力士驱逐疫情。
 
 
    战胜疾疫除请金刚力士发威外,更重要的是清洁沐浴,做好自身防护。腊月八日既是佛祖成道日,又是僧人沐浴日。据佛典《诸经要集》,佛祖降服六师后,又“广说法度诸外道”.“外道”伏化归服,对佛言道“佛以法水洗我心垢,我今请僧洗浴以除身秽”,寺庙僧侣由此有在腊月八日沐浴除垢的习俗。敦煌文书S.5658《名珠玉抄》云,“十二月八日何谓?其日沐浴,转瘴除万病,名为温室浴,于今不绝”.按《荆楚岁时记》,百姓会在腊八节依照佛俗,“沐浴转除罪障”,清洗身体,既防疾疫侵身,又示洗心革面、消业除障。
 
 
    在民间依照佛祖成道日过腊八节的同时,朝廷仍然顽强地依据“五德”确定腊日日期。如隋朝为火德,腊日为戌日;唐朝为土德,腊日在辰日;宋朝又为火德,腊日回归到戌日。可能正因如此,日本学者守屋美都雄对《荆楚岁时记》中的记载提出质疑,他在《中国古岁时记之研究》中认为,“这(《荆楚岁时记》)开始是‘十二月为腊月',后来’十二月八日,沐浴转除罪障‘的’八日‘字混入了。后人据此把腊月改成了腊日”,姑且存疑。
 
 
    唐朝时,民间腊八节与朝廷腊日节并行不悖。腊八节沐浴净身、祛除疾疫的习俗继续保留,并逐渐向上层士大夫渗透。孟浩然曾于腊八节到寺庙沐浴,其《腊月八日剡县石城寺礼拜》诗云,“石壁开金像,香山倚铁围;下生弥勒见,回向一心归”,在“竹柏禅庭古,楼台世界稀;夕岚增气色,馀照发光辉”的幽静中,孟浩然与僧友“讲席邀谈柄,泉堂施浴衣”.沐浴之后,神清气爽,“愿承功德水,从此灌尘机。”
 
 
    唐宋时期,腊八节沐浴习俗向腊日节嫁接。南宋陈元靓《岁时广记》云,“京师士大夫腊日多就僧寺澡浴,因饮宴或赋诗,不知其所起也”.敦煌文书S.2832《时文轨范》亦言,“腊月八日,时属风寒,景在八辰”,这天是“如来说温室之时,祗试浴众僧之日”,沐浴之后,“诸垢已尽,无复烦恼之痕;度净法身,皆沾功德之水”.
 
 
    值得注意的是,《时文轨范》中“腊日:嘉平应节,蜡腊居辰。良祠黄石之时,野折如来之日”.“嘉平”是古代腊祭别称;“良祠黄石”指张良在每年腊日祭祀黄石公,感念其传授兵书;“野折如来”即释迦牟尼野外修行,腊月八日悟道。《时文轨范》认为“嘉平”既是“良祠黄石之时”,又是“野折如来之日”,明确将腊日与佛祖腊八成道日视为一天,可见两节合二为一的趋势至为明显。
 
 
    腊八节在宋朝的最大突破是腊八粥的出现。据南宋吴自牧《梦梁录》,“此月(十二月)八日,寺院谓之腊八,大刹等寺俱设五味粥,名曰’腊八粥‘,亦设红糟,以麸乳诸果笋芋为之”,寺庙熬好腊八粥后,除供僧人食用,还“馈送檀施、贵宅等家”.百姓受此影响,也开始在腊八节熬制腊八粥。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有言,“都人是日(即腊月初八),各家亦以果子杂料煮粥而食也”.
 
 
    当时腊八粥的配料,据周密《武林旧事》,有“胡桃、松子、乳蕈、柿、栗之类作粥,谓之’腊八粥‘”.陆游曾在腊八“风和意已春”的天气,步行到西村,眼望“草烟漠漠柴门里,牛迹重重野水滨”,与农人们同吃腊八粥,“今朝佛粥交相馈,更觉江村节物新”.
 
 
    这年腊八的陆游因身体有恙,赋闲在家,诗言“多病所须惟药物”,而唐宋腊八节亦有制作腊药禳病去疫的传统。敦煌文书P.3671、S.5658有“腊煞何谓?冬末为神农和合诸香药,并因晋武帝,至今不断”的记载。“腊煞”即在腊月制作药丸,据《岁时杂记》,“凡治合圆(即药丸),必用腊月,乃经夏不损”.
 
 
    西晋武帝咸宁元年(275)十二月,天下“大疫,洛阳死者太半”,朝廷大量赶制药丸救人,“腊煞”习俗随之而起。敦煌文书S.5008有“腊月捌日抄药食用面壹斗、油两合子”、P.3234有“十二月八日抄药食,油半升”等记载。据学者推测,唐朝药食是将草药炙炒后碾成粉末,用油、面和在一起制成丸状,到宋朝发展成腊药。两宋有赠送腊药祛病除疫的新俗,据《武林旧事》,“(腊月八日)医家亦多合药剂,侑以虎头丹、八神、屠苏,贮以绛囊,馈遗大家,谓之腊药”.
 
 
    唐宋腊八节还有燃灯的习俗,庆贺如来得道成佛,象征佛法大放光明,摧毁一切邪魔。敦煌文书《发愿公德赞文》,“年岁正月十五日、七日、腊八日悉就窟燃灯,年年供养不绝”.燃灯一般由僧团组织,具体工作由民间百姓承担。由于后世燃灯逐渐集中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腊八节燃灯习俗逐渐被人遗忘。
 
 
    宋朝以后,“五德”说逐渐衰落。蒙古人入主中原建立元朝后,直接废除了腊日节,明朝亦“废止不行”.清初入关前后,曾短暂恢复“八蜡之祭”,但乾隆十年(1745)又下诏彻底废弃。
 
 
    在腊日节失去朝廷支持的态势下,元明清时期,腊八节这一受到佛教深度影响,并杂糅腊日习俗的节日,正式取代腊日节成为传统节日,宫廷民间一体过节,习俗更加丰富。人们在熬制腊八粥外,亦会制作腊肉、腊水、腊醋等,“调粥扫舍宇”,打扫卫生驱除室内疫毒。有些地方过腊八节时,不仅“幼女亦穿耳”,为女孩打耳洞,还要“为小儿剃发,曰’腊葫芦‘”.(吴鹏)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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