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周末,我想南该来了。
和南在一起侃大山是一件快乐和幸福的事,对我对他都是如此。所以,每逢周末,没事他准来找我,我们确实有很多说不完的话。
和南在一起,他坐一个单人沙发,我坐另一个,中间隔着茶几,却不喝茶,一人一杯酒,慢慢地喝,完了又添,南比我酒量大,有时我也只是陪陪他,做做样子。他总是可以聊到兴奋时,一仰脖子,一饮而尽,喝许多杯也不轻易醉的,反而话题更多,内容更精神。
南和我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赚钱。他说为了钱他吃了很大的苦头,赚钱是他活着最大的追求了。为了赚钱,南在上班的同时兼职做过服装生意,做过废旧物资收购,做过新科技产品代销,做过开矿……可是每一项都是以失败而告终,甚至输得很惨,欠了很多的债。为了还上亲朋好友的债,他伸出了不该伸出的手,拿了不该拿的钱。为此,他受了一个记大过处分;为此,他从县级一个好单位的会计调到了乡镇去打杂;为此,老婆和他离了婚。
因为这些,他不喜欢走动,不喜欢串门,不喜欢社交。他说,我只有你了,只有和你在一起聊天,我才感到我还有倾诉的对象。自从南到乡镇工作后,常下村,走的地方很多,山山水水爬了不少,他发现了一样东西--兰草,因此就酷爱兰草,他说兰草有贵贱之分,有高低之别,人也如此。好兰草不好找,好人也不好寻了。每次相逢他都会告诉我他又得到几株兰草了,哪一株又发芽了,哪一株又开花了……然后一种幸福就慢慢溢在他那苍凉的脸上,眼里慢慢放出光来。
和南在一起喜欢聊的话题是诗,他会把儿时放牛想到的诗,进城读书时写的诗,婚后作的诗,落魄后抒发的诗都念给我听。有好诗,也有感人的诗。蛛丝绕寺门,寒鸦深树鸣;多凄凉!青波随风展,牧童牛上箫;多遐意!因他这些诗,他不在我身边时,偶尔想起这些诗,对他的牵挂莫名的深刻。
南最大的特长应该是书法,他真正的理想也是要当书法家,希望在书法上有所建树。所以写字成了他业余的爱好。他说,书法这东西好,可以修身养性,可以陶冶情操,可以静心思过。是书法让他找到了自信,是书法让他感觉活得有味。
记得去年大年三十那天,准备回家过年,父亲要我买幅对联回家,在市场上看了很久,终是没有中意的,忽然之间,眼前有个熟悉的身影,灰头土脸的,一身青色西服油亮发光,上身伏在一张歪桌子上正在认真地写着对联,旁边有一农民朋友在帮他拉着纸。我定神一看,他是南啊!见了我,他腼腆地笑笑,对我说,为人民服务!然后哈哈大笑,非常开心的样子!南的手上全是厚厚的墨,袖口的线脱了,裂个大大的口子,像南对我笑时的嘴,很欢的样子。南说,工资全交给前妻和孩子了,明天要回家看看父母,得买点东西回家才是啊。听了南的话,我的鼻子好酸,暖暖的冬日刺得我眼花缭乱。还没吃饭吧?我的声音像蚊子。怎么会?吃了,在那边吃的。南乐呵呵地指着对面的小摊子说。
南没有因为钱的事而不开心,也没有因为前妻的无端折磨而痛苦。他很自豪地为我写了一幅大大的对联,内容很是豪气,气势很是磅礴,写好后,我不知给他什么,给他的钱被他丢在地上,反而很不高兴。他说他已经很开心很知足了,过了年后准备停薪留职,外出打工去了,有我这样的朋友他很开心,希望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大家都好。
后来,听说南走了,一个人走的,去哪里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也没人知道。他的手机已成空号。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了,不过,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会好起来的,我们也会再见面的,那时他的哈哈一定会更大、更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