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乡的乡亲们是最擅长于形象思维的。就是对于那么一种于春末初夏时节日夜啼鸣于田野与村落叫做杜鹃叫做布谷叫做子规黑灰色的小小巧巧的鸟儿,他们也会生出许多全新的感悟。
其实,对于这种鸟儿的一声声清脆而又欢悦的啼鸣,一百个人,便会有一百种的演绎。
"播谷--播谷--"
"阿公阿婆--割麦插禾--"
这些都是课本上写过词典上载过老掉了牙的演绎了,而于我故乡的乡亲们,需要的只是属于他们的那么一种亲切的称呼。
"麦黄草枯--麦黄草枯--"
这是在我故乡的土地上在我故乡的亲人间心心相诵口口相传的对于那么一种黑灰色的小小巧巧的鸟儿的亲切的呼唤。
"播谷--播谷--"过于直接,过于短促,过于单调了;
"阿公阿婆--割麦插禾--"掺入了过多的教化,失却了原本的亲切。
而"麦黄草枯--麦黄草枯--"呢,这一声声亲切悦耳的啼鸣,留给你的纯粹是一种意象一种画面一种婉婉转转的提醒--
你看,麦子黄了,杂草枯了,该是到了开镰收割插禾栽秧的时候了。
就连大人们也找到了催促孩子们快些下田的理由了,"你听,连麦黄草枯都叫了,还不快点儿割麦插秧去呵!"
那些大姑娘小伙子一边在田里地里劳作,一边又想起了给那些在头顶上盘旋与啼鸣的叫做"麦黄草枯"的鸟儿以另外一种亲切的称呼了--
"蓝大褂子--白大褂子--"
也许,这样的一声又一声全新的称呼,对于这么一种黑灰色的小小巧巧的鸟儿,同样是恰巧不过的了。
你想,在田野上天空下或高或低地飞翔,那蓝蓝的天幕白白的云朵,不正是可以作这些黑灰色的小小巧巧的鸟儿宽宽大大的衣衫?
因此我要说,我故乡的乡亲们是最擅长于形象思维的,对于那么一种于春末初夏时节日夜啼鸣于田野与村落叫做杜鹃叫做布谷叫做子规黑灰色的小小巧巧的鸟儿,发出一声声极富情趣极富韵意的"麦黄草枯" "蓝大褂子""白大褂子"的呼唤,正是显现了长空与大地生命与自然那么一种默契那么一种融合那么一种和谐那么一种愉悦……
此刻,在这120里外的小城,我的心绪,又回到了那个叫做丰乐舍的故乡了--
湛蓝的天幕,洁白的云朵,金黄的麦野,碧绿的秧禾,那一只黑灰色的小小巧巧的鸟儿正时高时低时远时近一路清脆一路欢悦地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