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98-2005年,为还原一幕悲壮的抗战史-驼峰航线,记者曾用七年时间采访散居在世界各地的飞越驼峰主力运输部门之一-中国航空公司(CNAC)所有当时依旧健在的飞行员及机务人员,在全部采访过程中,意外地发现一支部队番号,那就是中美混合团(ChineseAmericanCompositeWing,简称:CACW)。
直至1994年,在大陆公开出版的书籍中,仍能看到"'青红帮'流氓头子陈纳德"这样的词语,而仅仅只过了几年时间,抗战史渐渐浮出冰山一角,只要是涉及到中日空中对抗,无论是媒体还是民众,又都众口一词,言必称"飞虎队".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后,美日正式开战,预示着散兵游勇的"飞虎队"解散。1942年7月,有美军正式编制的美国陆军"驻华空军特遣队"成立,1943年7月,在"驻华空军特遣队"基础上,又扩编为美国陆军第十四航空队,十四航空队麾下,就是赫赫有名、威震四方的由中美两国空军将士共同组成的中美混合团。
中美混合团,顾名思义,就是由中美两国空军骄子组成的空军作战部队,只要在祖国的蓝天发生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对抗空战,就注定能看到中美混合团的身影。在历史长河中,唯有这一次,是中美两国飞行将士,同仇敌忾,荣辱与共,并肩作战!
采访那段可歌可泣的历史,记者感慨不已,因为英雄们不仅在空中四面出击,奋勇征战,就是在地面,他们也演绎一幕幕悲壮之歌……
追溯慷慨悲歌那一幕
1945年1月18日,湖南芷江。如此平常的一天,因中美混合团第五大队发生了慷慨悲歌的一幕,这一天又注定应该在历史的书写中记录上浓重的一笔:1月18日,距日本法西斯投降只有七个月时间,一位年轻的美军飞行员,被他的同伴,开枪打死。
这不是一次简单击毙同伴的"内讧"事件,否则,也不会后来在中美混合团的中美两国飞行员之间引起如此大的争议、讨论,以致在后来一段时间,两国飞行员出任务时,只要是在多人乘员的轰炸机中,大家都会边飞行边谈论这起事件。
这起事件是抗战期间,美国国防部划分中缅印战区并将十四航空队进驻中国后,设在昆明的美军军事法庭为数不多的一次开庭。在庭审期间,光是证人的证词就宣读了三十多份,可见当时事发现场,聚在那里的人之多。
记者第一次听到美军开枪击毙同伴这起事件是在2001年,之后,在采访中美混合团数位老兵中,都有老人叙述起这件事,可见,该起事件在大家心中记忆之深刻,冲击力之强,几乎是让每位老人都刻骨铭记在心中。
通过多年四处奔走采访及查阅资料,现在,就让我们回到68年前那一天-1945年,1月18日。
调阅中美混合团驻芷江五大队当天的出击任务及战果报告单,可看到如下记录:
早七点五十,五大队P-40(战斗机)九架,共带500磅炸弹四枚,250磅炸弹十枚,子弹1500发起飞,轰炸安仁桥梁及扫射安仁至茶陵及衡山公路之敌,命中该桥及安仁城。十点五十,九架P-40全部安全返回芷江机场。
直至十二点十五分,五大队P-40十架,备弹1400发起飞,掩护B-25轰炸机四架,轰炸蒲圻桥及扫射洞庭湖敌汽船,完成掩护任务,另扫射船艇二十余艘杀伤敌约二百名,十六点返回芷江。
对于五大队全体将士来说,1月18日这一天实在平常单调,出击、扫射、轰炸,和每日差别无二。如果不是后来的一架B-25轰炸机的出现,这一天就如同往常一样平静结束。
芷江位于长沙以西约500公里,抗战期间,中美混合团五大队驻扎芷江机场。芷江地域多山,丘陵次之,很少能找到一块面积较大的平地,所以芷江机场本身就修筑在一个丘陵上,跑道为沙石结构,跑道两头是稻田。由于没有大型筑路设备,芷江机场跑道表面并不是很平坦,很多时候,落地的飞机会出现强烈颠簸,越是大型飞机,如B-25轰炸机,颠簸就越强烈,所以,芷江机场也少有大型飞机降落,如果有,那一定是出现了紧急情况。
中美混合团五大队下辖十七中队、二十六中队、二十七中队、二十九中队,所拥有的作战飞机为P-40,抗战接近结束时,补充到少量性能先进的P-51.
中美混合团每个大队到中队,都由中美两国各任命一位本国大队长、中队长,五大队的中方大队长是张唐天,美方大队长是丹宁(JohnAffleckDunning)。
丹宁,1914年生于德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毕业于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1938年1月21日加入密苏里州国民警卫队。从德州高级的飞行学校毕业,后加入美国陆军航空兵,为少尉飞行员,同时担任飞行教官。1943年9月,丹宁被派到中国战区,被任命为中美混合团(CACW)"营运官",1944年11月,丹宁被任命为中美混合团第五大队大队长(上校)。
2000年,在接受记者采访中,杨训伟告诉记者,丹宁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帅气又非常平和,自己当年落芷江,无论是需要弹或油,丹宁总是有求必应。
彭嘉衡也告诉记者,丹宁人非常和善,没架子,对本国飞行员和中国飞行员一视同仁。二十七中队作战室在机场跑道南端,而二十六、二十九中队作战室却在跑道北端,很多时候,为节省经驼峰运抵昆明再转运至芷江的汽油,丹宁不开车子,在跑道两端的两个作战室之间来回走。
记者在这里之所以对丹宁着重介绍,一切皆因傍晚时分,冲出跑道的那架B-25轰炸机,对于丹宁本人而言,这可能是一生都拂之不去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一向只降落战斗机的芷江机场突然在1月18日这天出现一架大型轰炸机,年代实在逝去久远,所有接受采访的老人的记忆也有衰退,所以回忆也不尽一致。有老人说是出任务被日本地面炮火击伤后,归航途中准备落芷江进行维修的,也有老人说是从印度经驼峰过来的。
记者从查证到的资料中看到,中美混合团只有一大队为轰炸大队,全部为B-25轰炸机,驻扎重庆,联想到当天12点15分起飞、掩护四架B-25轰炸机的十架P-40轰炸蒲圻桥的出击任务,依据以上可以判断,最有可能的是,这架B-25是从重庆起飞的一大队的四架执行轰炸蒲圻桥任务中的其中一架,在执行轰炸任务后,它被地面炮火击中负伤了,在归途中临时降落芷江机场。
开枪,结束战友生命
那一天的芷江,临近黄昏时刻,冬季的太阳此时懒洋洋地斜吊在西边的山顶上,随时都要躲在山脊后。
瑟瑟寒风中的芷江机场,由于一整天的作战任务已全部结束,跑道上空空荡荡。当天的四次出击任务全部是由中国飞行员完成,此时,他们全部回宿舍休息,连机械员也回了房间。现场只有几名美军机务人员围着一架P-40维修,除此之外,基本上再见不到什么人。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