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粟（资料图）

　　这是两封用毛笔写就的私人信函，纸张斑驳，字迹清晰——

　　“周扬先生：……前几日，我为抗议汉奸刘海粟出任华东美专校长曾与先生面谈……”

　　“周扬部长：今日先生拟开座谈会，令刘海粟检讨……我以为应叫他坦白下列各点：(1)上海沦陷期间与日本人有哪些勾结……”

　　收信人周扬时任文化部党组书记、常务副部长。

　　信件末尾落款：徐悲鸿。

　　刘海粟是汉奸？徐悲鸿抗议他当代表

　　1953年，第二届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即将召开。上海的名单里第一个就是刘海粟，徐悲鸿当时是美协主席，看到刘海粟的名字后，马上向文化部写信表示抗议。在徐悲鸿看来，当时，有关刘海粟汉奸一事尚未说清，担任文艺界代表有所不妥。

　　所谓汉奸一事，是1945年8月23日出版的《新华日报》刊登了“文化汉奸名录”，第一个是周作人，第六个就是刘海粟。那时，《新华日报》由周恩来主持，事后，研究者多以此作为刘海粟充当汉奸的证据。

　　抗战爆发初期，作为上海美术界的领袖人物，刘海粟颇得人心。早在1936年，便创作《虎踞图》表达停止内战团结抗日的愿望。而1937年，著名的“八百壮士事件”后，刘海粟又根据杨惠敏的事迹创作《四行仓库》鼓舞斗志。直到1939年初，刘海粟还利用自己的名望，带领上海美专师生在上海举办义卖，为难童教养院筹资捐款。

　　1939年底，情况发生了变化。那时，汪精卫的助手褚民谊邀请刘海粟担任教育部长。之后，刘海粟发现，凡为日伪政府做事之人，大多遭遇不测。故此，他决定趁赴印尼举办展览之事，避走南洋，并未在汪伪政府内任职。1939年末，刘海粟将在雅加达的全部卖画所得捐给抗日官兵。在其继续辗转于新加坡时，上海沦陷。而此后关于刘海粟生活的记录模糊不清。1943年5月，日本人用军用飞机把刘海粟从南洋送回上海。

　　刘海粟回上海不久，即与在印尼结识的富商之女夏伊乔完婚，婚礼主持人为当时知名汉奸陈彬和，而日军高官川本芳太郎与高岛阙次郎登门道喜。同年11月，国土沦丧之时，刘海粟于上海举办画展，组织者为汪伪政权司法部长张一鹏，日本军部要员高官均到场祝贺。

　　这段历史在1949年后，被徐悲鸿再次提出，并写进给周扬的信中。徐悲鸿称，“刘海粟充当汉奸，其罪行轻重如何，吾人姑不置论，其丧失民族气节，则是事实。……如他能忠诚老实交代，我同意宽大处理。”

　　刘海粟17岁办“野鸡学校”，徐悲鸿上当

　　徐悲鸿与刘海粟交恶并非一时之愤。多年以来，刘海粟多次说徐悲鸿是他的学生，而徐悲鸿从不承认。

　　1912年，刘海粟怀揣父亲赠与的200块银元来到上海。当年11月，年仅17岁的刘海粟与友人创办上海图画美术院。随后，刘海粟于上海《申报》发布招生广告，并亲自撰写办学宣言，内容涉及东西文化、艺术责任云云。不可避免的，这所由17岁少年创办的学校遭到社会各界大肆嘲笑，但同时批评之声也增强了其知名度。

　　此时，仍在宜兴的徐悲鸿投奔上海，不过由于该校一共有不到10个学生，连石膏模型都没有，就拿个印出来的画挂在墙上让他们临摹。因为什么都学不到，不到两个月徐悲鸿就走了，学费也不能退，甚至都没见过刘海粟。据徐悲鸿、刘海粟的研究者王震考证，徐悲鸿这两月的学习是选科，而非刘海粟教授的正科。

　　1932年11月3日，徐悲鸿在《申报》刊登个人启事，直斥之为“野鸡学校”。此信见报后，刘海粟大怒，时隔一天，即于《申报》发表《刘海粟启事》称，徐悲鸿嫉视，不惜谩骂。

　　这段口诛笔伐发生时，徐、刘二人均已成为知名艺术家，二人名气不相上下，势均力敌。二人分野南北，在各自影响下分别有弟子聚在身旁习画，也逐渐有艺术观点对立的态势。

　　在徐悲鸿第二次《申报》启事中，直下战书，让刘海粟“先洗俗骨，除骄气，亲有道，用苦工，待汝十年，我不诬汝。”从此，二人公开交恶，展开长达多年的较量。

　　周总理调解二人矛盾？恩怨至今仍是谜

　　由于徐、刘二人在美术界的地位及影响力，1949年以后，政府高层与二人多有接触。

　　刘海粟多次在回忆文章中提及国家总理周恩来与自己的谈话。刘海粟曾在回忆中写到，周总理语意恳切地说，“你们的团结关系到新中国美术事业的大计。悲鸿有病，性情容易急躁，你有长者之谊，也要有长者气度，要谅解他。”而周恩来年表中，对此事没有记录。

　　徐悲鸿夫人廖静文表示，周总理接见刘海粟这个事绝对没有。在徐悲鸿的弟子杨先让看来，周恩来调解徐、刘矛盾之事纯属刘海粟杜撰。

　　对周恩来与刘海粟的关系，著名书画鉴定家谢稚柳曾有一段记述。谢稚柳曾于上海博物馆为周恩来讲解一批古画。据谢稚柳回忆，上海博物馆馆长沈之瑜提到自己曾是刘海粟的学生时，周恩来大怒，啪，一拍桌子说，“你去告诉他(指刘海粟)，政府的大门是敞开着的，要他好好检讨、认罪！……这应该是反右前两年(的事)。”

　　如今对于徐、刘二人交往的知情者大多已作古，这段近百年的恩怨至今仍是不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