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穹顶建筑外面成排的咖啡馆、酒吧、茶叶店、糖果店和手工艺品店,都挤了个满满当当。我去过其中一家,小小门面进去后一段旋梯通往地下,顿时进入一个啤酒泡沫和人声同样鼎沸的酒吧,侍者会告诉你二战期间这儿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防空洞。
城市的抚慰
如果还想另寻些别样的,那就拣一条小巷子走走看。挂着个铜制精巧招牌的往往是二手书店,刷成全白的是小画廊,有些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屋子几乎被鲜花淹没,绮丽得你要按捺住怦怦心跳。甚至你还能瞧见附近高悬五芒星的共济会英国大本营,扑面各种悬疑传说。
某次还随朋友误打误撞进了一间小小剧场,往里张望,几十个观众默默围坐,凝神听当中一个人讲话。“他们在干什么?”我好奇地问。“他们在听故事,而他在讲故事。”回答说。
这句对一个简单事情的简单描述不知为何十分打动我。繁复和精细的艺术自有高贵之处,但是单纯“讲故事”这种不带任何矫饰的轻松形式反而让我作为一个异乡人更觉温暖和动人。
这是亢奋的短期游客和有点忧伤的异乡住客之间的区别,游客在寻找宏大而惊人的历史巨石,以及锐利的文化冲突以填充此次旅行的记忆行囊,而异乡住客则竭力绕过不同文明对峙的机锋和装饰,转而从城市的一切烟火气和小情趣中,获取人性最共同而简洁的那部分来慰藉心灵。
因此,当我摊手摊脚坐在科文特花园大街上时,我的某种离愁别绪正在被眼前的人声和灯火慢慢熨平。我很高兴我坐在了现在的科文特花园,虽然此刻的伦敦已非18、19世纪黄金时代那般烈火烹油的繁盛,但这里文明余脉未息,且从更为澄澈的现代空气中舒展开来。“历史”、“皇家”这些字眼里的堂皇和威势在此处都自觉消淡,留下空间与各色嘈杂人群随意生活,反而显现了城市文明的继续成熟。
正如眼前的科文特,几百年历史的皇家剧院并未挟势限制任何人,拉得调不成调的街头艺人照样在回荡着莫扎特的礼堂前吹拉弹唱,也没有人觉得污了剧院的颜面;不同肤色和宗教信仰的人穿插如网,各行其道却互不干涉;而如此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也竟然还留有供小商贩们摆做集市的一片天地。
即使褪去所有光芒后仍然如此春风自若,让异乡人都备觉安慰,想必这就是科文特花园妙处所在,也是伦敦城繁华烹尽后的城市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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