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太美太妙的一个春天。风象少女的脸一样滑腻,蹭得人心里暖洋洋的。毛毛狗喷出了黄灿灿的花儿,绒球一样,毛嘟嘟的;这时,松树才羞羞答答地咕哝出淡绿的叶子,文文静静地看着先它而开的、满山满坡红红火火的达子香花。
今天是星期天,又逢上了这么个好天气,当然要尽兴地玩了。
“你穿上那件红夹克,别天天总是鹅黄的。”
“我不喜欢。”我毫不客气地将韦佳给我买的红夹克衫甩到一边。
“女为悦已者容嘛!”他有些不高兴了,然而还是扮出一副洒脱不俗的样子,开了句自以为雅的玩笑。
“十分抱歉。我不是你的时装模特儿。”
“你这人怎么……”
“怎么?我跟你说过了,这个星期天,少劳尊驾,我自己出去玩——自己!懂吗?”
我几乎要哭了。和韦佳相爱一年了,不知为什么,有时总觉得自己成了他的附属品。我想做什么,他都要插手,而且,一定要按他的意愿去行事。连买发夹,也要由他来选择颜色、式样、这真叫人受不了。
“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他软了,把胳膊搭在我肩上,抚弄着我的头发,轻轻地说,“穿鹅黄就鹅黄吧。”
我不知如何是好地望他一会儿,喝了杯奶粉,嚼了几块饼干,竟自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应该背黑皮包。白色的春天用太淡。”
真是十恶不赦,不可救药了。我把白色皮包往肩上一搭:“对不起,我们今天就分手吧。”
“分手就分手呗,我再找个比你温柔美丽的。”
“我再找个心胸豁达,不干涉我自由的。”
我动了真气,没有理他,一个人推开门跑了。韦佳在后面柔声细语的喊声,在我听来比猫叫都难听。我不愿意回头望他那张比我还要白净的脸。
公共汽车救了我的驾。刚跳上去,车就开了。扔下韦佳一人怪模怪样的干着急,我心底禁不住一阵快活。
绝对不能让他再跟着我。在龙津市场那站,我下了车。
新开张的市场挺气派。大门两侧的饮食亭,全都是白铁皮筑成的。我被烤肉的香味所诱惑着,就折身进了一家小店。
已经坐满了人,生意够兴隆的。星期天嘛!
“同志,您请坐。”热情周到的服务员把我让到里面,她与我一样年轻。
“要点什么?”
“两个肉饼,一碗鸡蛋汤。”
“好的。”
好的是好的,然而左右一寻,似乎是没有我的位置。学孔乙己嘛,把汤当做酒,把肉饼当做茴香豆,很快地吃完,很快地走掉。我自以为得到什么妙处,端着碗笑了。
有一个小伙子在打量我。看得出,他是个长得短小精悍的、很机敏聪明的人。这点,从他的眼睛便可看得出来。他的脸是属于北方土地的那种颜色,健康而粗犷。
“你请坐吧。”由于小店的座位是长条凳,所以,凭他的勇气和魄力足以挤出一块能容下我的地方。既然有位置了,我也绝不想学孔乙己。我礼貌地谢谢他,客客气气地坐在那里。真够挤的,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的身体,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冲进心扉。我想起了韦佳,如果他在这儿,看见我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紧紧地坐在一起,一定会故作轻松地冲我讪笑的。
汤和肉饼放在桌上。我的食欲上来了,端起来汤,咕滋咕滋地喝起来。肉饼挺烫,一咬,冒出一汪油,沾得满手皆是。那男青年低低地笑着说: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半小时前还在吃。”我侧过头也笑了,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我一见着好吃的,胃就瘪了。”
“好家伙,该把所有的食杂店都装到你肚子里。”
他已经吃完了,正掏出手绢擦嘴和手。不知为什么,我加快了吃的速度,嘴就跟卷扬机一样,嗖嗖嗖几下就吃进另一个饼,而且将碗内的汤底一饮而尽。
“够实惠的。”他又说。
“那当然,挣钱是件太辛苦的事。”我掏出手绢擦嘴。唉,韦佳,又是你换了我的手绢。我喜欢白色的,可你偏偏偷着换上了这块火红的,真让人头痛。刚刚吃饭的兴致彻底给破坏了,我沮丧透了。
“怎么,胃不好受?”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