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一类专听故事,一类只咂摸音乐。你若是为听故事而来,就不妨挑一稳妥的地方,比如窑掌里的柴堆上,腿一伸、眼一闭、和衣往上面一躺,张开耳朵只管听。你会听到安玉定怎么爱上李桂花,刘玄德如何巧娶孙尚香;还会听到有情人私约后花园、新夫妻大乱红绫被。"好像那猫儿舔手心,好像那鸡翎扫脖颈;一阵价惊来一阵价麻,一阵价好似那葛针扎。"尘世上有一百分乐趣,保你不会听到九十九分。你若是听音乐气氛的,那就不同了。首先你得离开现场,拉开一些距离才行。距离的远近,角度的低昴,因书文而异,因所处的季节、气候、时辰而异。大致说来,听"文"书宜近、宜春、宜晴、宜夜、宜无风有月。要是说书人的擅场设在窑洞里,你则铺个棉袄躺在土佥畔上,一边看天上的星月一边听。这时琵琶声儿柔,三弦鼓儿脆,甩板木鱼带铜者,加上一天清辉,半山月影,神仙是谁你就是谁。若是听"武"书便不同了。宜远、宜秋、宜月黑风高。最好是说书人的擅场设在沟底里的场院里,你坐在沟对面半山腰里的羊圈前。
只有这样那些"盆磕盆、瓮磕瓮,铜勺笊篱舞流星"的热闹气氛你才可以悉数俯拾;那些"杀得人头乱点地,杀得人血照天啧","你马吱住我马鬃,我马要把你马囫囵吞"的肃杀气氛才不致于使你受惊。你可以居高临下一夜间阅尽历史沧桑,人间纷争而安然无恙。身后那圈羊正好作为一种合理的补充,羊群里有多少故事,人世上就有多少传奇。自古以来看书的人多于听书的人。看书的人也分两类:一类是看说本人,一类是看听书人或其它看书人。看说书人关键要看说书人的眼睛。尽管说书人大多是瞎子,但那眼睛照样有看头。书文说到欢快流畅处,那眼睛是眯着的,如一弯新月,如半边柳叶,如酒鬼嗅好汉,如馋汉舔陈醋。这时候瞎子的眼睛和健全人毫无区别,你时时会把瞎子误认为常人,常人误认为瞎子。书文说到性命交关处,说书人的眉毛就突然不见了。
只见两道黑条在额头上乱抖,眼眶儿缩成小小的一点不算,还使劲地向里边抽动。这时候的书文若不是"猪毛刷子凉水喷,挖心割肺下酒用",就一定是"热起来好象个炉中火,冷起来恰似冰上霜"之类。这一喷、一挖、一热、一冷,着着都象打在说书人眼睛上。那眼睛便越缩越小,越躲越远,越陷越深,直看得人心头发紧、手脚发凉。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那眼睛还是有它张开的机会。 说书人的眼睛。总是在书文说到洞房花烛夜、男女偷情时才算彻底张开。"你年轻、我骨嫩,咱二人今晚上弄不成!""叫一声仇人你慢慢筛,花格朵朵女娃娃没撑开。"这时候说书人的眼睛张得能吓你一跳。你会看见那眼睛拼命地往开睁,却怎么也睁不开,直扯得上下眼皮一齐血红,四周青筋突突直跳。这景象要放在平日,众人一定会落荒而逃。但此刻却不会。
听书人早入了迷,一个个自顾不暇,谁还能顾了那些!入了迷的听书人更有看头。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你多熟悉的人,一到那种场合就和平时判若两人了。给你的感觉奇奇怪怪、难描难画,比你在澡堂遇见的熟人还古怪出十分。你会看到平时温文尔雅的人面露杀机,吃钢咬铁的人老泪纵横,面如冷铁的人俯仰大笑,巧舌如簧的人呆若木鸡。至于那些陈年光棍,热孝寡妇,下台干部,无助老妪,其喘息、抽泣、鼻翼奋张,软嘴磨呐,就更是五花八门,花样层出不穷了。
当然也有不动声色的听书人。他们往往是村里有威望有势力的男子和平时持重文静的少妇。他们把脸儿挺成板平,嘴角抽得生紧,一派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大家风度。其实这才是些真正听怯了书文的才子。看他们不须去看脸,只须看他们手脚的去处。只要你稍一留心就会发现那女人的怀里揣着一只大手,那男人的腿弯里藏着一枚秀脚,且那手脚都不会安静。看到这儿你就应该把目光轻轻游开,不然便俗不可耐了。要知道这是些书文之外的故事。陕北说书,书里有故事,书外有故事,说书的,听书的,看说书的,听说书的,看听书的,听看书的,不听不看不言不语混书的,人人都有无数好故事陕北说书
评论
陕北说书长期在农村演出,唱词生活气息浓厚,通俗易懂。例如形容古代英雄是:"头大如斗,眼赛铜铃,口似血盆、牙赛钢锥,捶头一攥炒菜盆,两只老脚赛门樽".曲目内容多以"奸臣害忠良,相公招姑娘"为主。唱腔激越、粗犷,具有浓郁的陕北风情。
陕北说书生活现状
在陕北每逢过庙会、祭祖、过生日、做满月或喜庆佳节都会请说书的前来助兴。说书一般由盲人手弹三弦,腿绑甩板,也有说书人击鼓打板,另一人弹弦相辅。如今说书已经不在是盲人的专场了,一些年轻人也加入进来了,他们三五人组成一队,有男有女,有唱有说,配上现代器乐,走村窜户。在陕北的大型庙会上你常常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华灯初上时,男男女女的村民们就相聚而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说书人周围,这时醒木一响,三弦拨动,鼓声咚咚,方言开篇,唱词娓娓吟来,顿时里里外外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