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耿爹把背篓堆进挂满蜘蛛网的猪圈里。他不时用手捂住胸脯猛咳。咳得青经暴绽,白发直竖,口吐血丝,咳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晚。门“吱”的一声开了。村长推门而进说:“耿老爹,我来收提留款。我要结帐。”
耿爹气喘吁吁地说:“村长,我确实没有钱,猪死光了,牛又被偷了,地里刨几个钱还不够买农药化肥。你看吧我这几根老骨头吊命都难啰。”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治安员说:“把你儿子揪回来管住好好搞生产。”
耿爹说:“他脑子里压根儿就瞧不起搞农业才跑出去黑混的哩。我的棍子哪管得住他哟。让政府的枪毙死他算了。”
村长很为难地说:“镇长给我们下了期限的,十天内要收清钉子户的所有欠款。”说完就无奈地走了。
耿爹说:“我打算明儿个去卖点水果。赚了钱就一定补交上吧。”
耿爹的妻子死了很多年。儿子跑了至今未归。丢下他孤怜怜地守这间破木屋。屋里除了维持他的一点食粮。就别无其它的东西了。无奈寒伧之下,他只得背点粮食去卖了后,再进一点水果去卖。赚一点钱来付眼前的开支。
他在乡场上撑起一个水果摊。顾客每付了钱提水果时。他就笑眯眯地多送一个。如遇老人儿童来买,他就每次少收一两角钱。生意甚是红火。月满盘算,他还净赚了三百来块钱。他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烟卷被抽得燃亮了一大截。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高兴过了。别人家有挣钱的儿女支撑着。他呢?儿子令他伤透了心。妻子死了后。你种的庄稼又被市场经济废了好几季。他无数次叹气自己那双粗糙的手笨掘无能。而此刻这双手竟把票子数得哗啦啦的响。可是他交清所有款项后所剩无几。买了肉煮熟了跪在妻子的坟墓前,直到月落星移。还有那咳声在黑夜中空荡荡地回响着令人惊怕。
乡场上另外有一个卖水果的汉子不安地瞪了他几眼。眼里向他喷射出一道道烈火过来。他于是拿起手机在诡秘地说着什么。
天落黑,他背背着水果走在山路上。拉风箱似的喘着粗气。抹一把汗水爬一个坎坡。突然几个小伙子站在面前吼道:“老头留下水果解渴。”
他反手抱紧背篓。说:“你是不是要买吗?”
歹徒们抢过他的背篓就跑了。
他只好咬牙切齿地骂:“真是造孽呀。”
他又重新撑起水果摊。一位姑娘扭着屁股走过来买水果。走时留给他一串甜笑,紧接着又来买了几次。他对她熟悉了。她跟他妻子年轻时侯很相像。他那昏花的老眼眨了眨就湿润了。于是跪在妻子的坟前直到月落星移。
又一个傍晚,他正要回家。她走来微笑着说:“老爹累了一天抽根烟吧。”他憨厚地接过烟放在嘴里。靠着火苗深深一吸,顿时,他就恍惚了。飘飘然不能控制自己。她一看奸笑着说:“我买水果,反正你背着,就跟着我走吧。”他象儿子跟着母亲一样跟着她走。进了一间屋。她关了门就露出可怕的面孔。吼道:“把身上的钱全交出来。”他乖乖地把衣包里的钱全掏出来。她一把收了他的钱后又吼道:“你走吧,不许回头。”她又往他嘴里塞了一支烟。他只好木木地走了出去。他趁着月色走上山梁才有点清醒。一摸衣包,脑子就“嗡”地一炸。转向跑回去,当找到那间屋时,屋里已空无一人。一下子,他的双手就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他只好有气无力地往回走。他只争没有流下一行老泪了。
邻居纷纷替他鸣不平。有人说:“耿老爹你的儿子不是在社会上混成老大了。你可以找你儿子出这口气。”
耿老爹一听就两眼直冒金星。火喷喷地说:“他龟儿子都是造孽之人。我这把老骨头就是死了也不会变他那种孬人。更不会向他那种人求救的。把我的人格降低了。”他说得句句值千金。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一吭声了。
他默默地眺望着庄稼地。那咳声已不再响起。只有滴滴酸泪跌落在野草上。草儿都在微微颤抖。只有那根棒支撑着他站立起来了。他就如脚边蹦跳的小虫子一样始终跳不出土地。
他也竭弱如草。不久就去世了。出丧那天,公安押着他的儿子来到他的灵前。公安说:“老人家,抢你的女人是你儿子的人。”儿子扑通一声跪在棺材前直哭道:“爹,我不是人。我不知道我的手人冒犯了你老人家哟。”
人们把遗书摔给儿子。儿子拿到就看:“儿啦,我去见你饿死的娘了。我们穷你就造孽。已让爹的心透了。我为了找点钱,遭劫又受骗,外面真是太坑人了。我还是担心你在外面混。要是不小心落在这种女人手里。你那几要嫩骨头挨得住吗?你知道吗?爹受骗遭劫心里如刀子在绞哟。难道你去抢去骗别人,别人不正如爹一样难受吗?你几年未归爹找不到你。爹死了你若回来。爹爹最后一次再求求你从此好好做人吧。”
儿子一头撞在棺材上。一下子就晕厥了过去。连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爹也没有喊出来。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