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威涛:拒绝无意义的重复极致 跳出帅到撩妹的那张脸

时间:2016-11-29 08:01来源:大西北网-北京青年报 作者:郭佳 点击: 载入中...

 

    一句“不想做复印机复印浪漫故事”,让茅威涛带着浙江小百花与“唯美越剧”渐行渐远。前不久,越剧《寇流兰与杜丽娘》在国家大剧院上演。400年前,莎汤二翁共生于一个时空却未曾相逢,400年后,为恨而死的寇流兰与为爱而生的杜丽娘重逢于舞台,血淋淋与娇滴滴激荡出的除了戏剧交媾的力量叠加,更映衬出茅威涛37年的峰回路转--从梁玉书到寇流兰,再折返柳梦梅,一个艺术家用舞台上的历练、修为,不仅完成了“看山是山”到“看山还是山”的心悟,或许还听到了山那边海的回响。


    几个剧团可以靠票房生存?


    几个剧种能走出本地域?


    北青报:前段时间的乌镇戏剧节,您与濮存昕、陈丹青、沈林四人对谈莎翁,从角色聊到出路,有新的感悟吗?


    茅威涛:谈到戏剧的世界性时,陈丹青说,“木心非常喜欢莎翁的作品”,而我是上世纪90年代看了濮存昕老师的《哈姆雷特》,在戏里,他剃着小平头,舞台上有理发椅还有老电风扇,当时我觉得特别过瘾。接下来就是看动画片《狮子王》,最近又是卷福版《哈姆雷特》的戏剧电影,从中我常常会想中国戏曲怎么才能走下去?


    前年我第一次去英国,15天看了16出戏,今年7月《寇流兰与杜丽娘》在英国首演时,我又去了皇家莎士比亚剧院和英国国家剧院同他们交流管理模式,为明年开张的浙江小百花艺术中心取经。回来后,我为浙江小百花团刊写了名为“英伦归来”的卷首语,说实话,我厌倦了自娱自乐,小百花作为全国39个重点院团之一,是否做到了与世界同步?我们的电影虽然与世界有落差,但已有了产业业态的端倪,可是戏剧与人家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当下有几个剧团可以靠票房生存?又有几个剧种能走出本地域?


    人家是养机构养艺术不养人的方式,英国的艺术家都以能受聘“皇莎”为荣。浙江小百花每年国家拨款54%,剩下的全要靠自己,重点扶持院团也仅仅是这种格局,我们应该有忧患意识。


    北青报:五年前动工的浙江小百花艺术中心,是否已经到了筹划开业演出的阶段?


    茅威涛:两年了,我不到大学演讲,也不做公众讲座,不想表达是因为之前说得太多了,不如静则神藏,养精蓄锐把事情做出来。我头上插着12根天线,除了创作我还是节水和垃圾分类的大使,还要像生产队长一样带着我的戏班挣那46%的份额,先要管温饱,之后才是富足,然后才是改革。


    学习了英、韩戏剧界的经验后,我想用科学管理的模式试试看。即将于明年开张的小百花艺术中心定名为“中国越·剧场”,由曾经设计了台北101大楼的台湾着名设计师李祖原设计,拥有三座剧场,将是一个戏剧体验中心,当然核心价值还是越剧,但将尝试产业化操作,其中杭州当地的知名企业阿里巴巴及绿城集团都将参与运营。对于一个剧目,我们将尝试先以小成本制作,再放大成真正投入的大制作的营销方式。日本宝冢的管理模式我们无法复制,但如果要找一条参照系的话,小百花之于中国,就如同宝冢之于日本。


    那时我就想跳出漂亮的脸


    跳出那张撩妹的脸


    北青报:好久了,您的角色不仅不美,甚至性情境遇乖张、扭曲、落魄,这次的“寇流兰”更是走到了世界戏剧角色的极致,这条从偶像剧到大片的路并不顺,却为何要坚持?


    茅威涛:做了《西厢记》和《陆游与唐婉》之后,我突然觉得唯美越剧已经做到极致了,我不愿重复了,再演东厢、南厢没有任何意义。也想过排李煜,但那仍旧是在古代书生中打转转,我想给自己点挑战,其实第一个想演的角色是兰陵王。那时我就想跳出漂亮的脸,跳出帅到不要不要的那张撩妹的脸,后来演了荆轲和孔乙己之后,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敢演了。


    其实尹桂芳老师也演过屈原,演过时装民国戏,在那个时代没有人认为不能去做。她演《屈原》时,原来的尹派婉转韵味、缠绵画意,被绍兴大板破了,变得铿锵激昂,琴师跟她说,你唱的不是尹派了,可尹老师说,尹桂芳唱的就是尹派。那时有人说我在《陆游与唐婉》中的唱腔尹派韵味不那么浓了,特别是“浪迹天涯”那段,尹老师就讲了这个故事鼓励我。


    北青报:舞台上一边是空谷幽兰的百戏之祖,一边是工装裤皮靴的后现代气质,您用了多少年的时间走向寇流兰?冥冥中,这种外在形式上的远是否意味着心灵上的近?


    茅威涛:准确地说,我用了20年的时间走向寇流兰。我开蒙是昆曲,这次和昆曲名家汪世瑜老师再学“拾画”、“叫画”,我感触很深。从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经过了这些年,又回到看山还是山的阶段,正如我们的舞台虽然是全景视频多媒体,但在骨子里我们重复遇见的却是戏曲的本质。寇流兰是迄今为止命运感最不完美的角色,我形容他是一个愤怒少年的灵魂住在一个男人心里,可为信仰和尊严而死,最终沦落为一个身上有缺陷的叛国者。就如同一个美女去偷东西,不能因为美丽而否定偷东西的事实。人物的那种力量是以往角色没有的,极端到让人无法理解。这个角色甚至有时有代入感,有着我对越剧传承改革的决绝。这一次,我想把自己彻底来一次隔断。


    我没有野心创流派


    唱腔不能代表剧种的全部


    北青报:有些观众说,从剧照看,浙江小百花的戏根本看不出是越剧了,在“茅氏话剧”的路上越走越远,我决定不粉茅威涛了。您怎么看这样的评论?


    茅威涛:我理解这个话剧指的是戏剧性,理念是德国戏剧家布莱希特的,虽然没有了水袖和褶子,但四功五法还是戏曲的。小生虽然跳起了Rap、爵士舞,但仍然是以歌舞在说故事,技术表达的核心仍旧是戏曲的。


    传统戏曲的戏剧性一般较弱,仅仅让观众沉浸于几段折子戏中,所以我们选择有力量的文本去做。从《春琴传》开始,我们就开始储备,那次濮存昕老师看完后说,这个戏太致命了,这口气久久回不来。我们敢演而且那么极端,从那时起就一步步走向布莱希特和莎士比亚了。我没有野心创流派,唱腔不能代表剧种的全部,过去可能是以声腔来界定,但今天的戏剧是综合的呈现,所以我们坚持整体制作的精良。


    北青报:不过舆论界未必认同这样的理念?


    茅威涛:我们常常说明清传奇对位莎士比亚,后来这所谓的雅部受到了来自民间的花部的巨大冲击,越剧便是民间的代表,但今天越剧在联姻时代时究竟该如何发展,或许应该走入雅部,进入到文学、精英甚至主流文化中。多年来我们的经验是老戏可以卖光,而新戏则需要一个认识的过程。可无论观众怎样看,我们依然要坚持在世界戏剧发展的规律中去做。


    今年我们在中国艺术节演出《二泉映月》,中国戏曲学院编剧班的学员看完后反响两极。这些年我们对宏大叙事、人海战术心里没底了,自己也迷茫,我认为阿炳是可以对位莫扎特的,就是这样一个灵魂能够写出流芳百世的作品,指挥家小泽征尔曾经这样评价他的作品,这样的音乐是要跪下来听的。


    得不得奖我看得不重,事实是我们在西安的两场演出票售罄,这个最让人欣慰。前两年我们做了《步步惊心》,就是要演给90后观众,袁弘还来看了,发现我们的小演员也有了粉丝,现场调查问卷显示大部分人是因电视剧来看戏的,但却被越剧折服。


    我觉得自己是悲情理想主义者


    总想以一己之力去做改变


    北青报:就如同小百花不能没有茅威涛,茅威涛也不能没有郭小男,这种互相成就有过疲惫或审美疲劳吗?


    茅威涛:创作中我很强势,导演就在我身后,他委屈时也会跟我争执,我想若干年后大家会意识到茅威涛背后没有郭小男是不可能的。


    刚回到“小百花”时,被人认为不通情达理,却一直敢为人先,如果不回小百花,我现在可能已经有N个剧目和剧场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悲情理想主义者,总想以一己之力去做改变。我想用一年的时间推出一个能让小百花华丽转身的方案,如果做到了,就可以解甲归田了。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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