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学霸”当成做学问的最高境界,特别是当成人文学科的唯一标准就有问题了。
近日,清华电子工程系的大四学生韩衍隽在特等奖学金评选现场晒“十五门功课满分”的成绩单,掀起网络集体围观“学霸”的热潮。
在这场奖学金评选会上,还有不少其他院系的清华学子同台献技,当然也都堪称“学霸”.但一位清华中文系毕业的校友却敏锐地发现:包括文、史、哲等多个学科的清华人文学院,都没有人出来参加这场“学霸争霸”赛。
人文学科就没有“学霸”了吗?这个问题需要转换一下范式:人文学科需要套用“学霸”的标准吗?如果按“学霸”标准,量产人文学科人才,格局就太低了。
“学霸”一词,本是在高校小圈子里流行、被大学生用来互相开玩笑的词,借此机会,成了人尽皆知的国民流行语,也是件趣事。但若把“学霸”当成做学问的最高境界,特别是当成人文学科的唯一标准,就有问题了。
“学霸拜物教”可谓应试教育后遗症,以为天下学问都体现在一张考卷上,都有一套标准答案去记诵,都有一个老师掌握着终极真理。然则非也。
“学霸”一词的背后是一种工具主义、功利主义的价值观。“社交无感型的学霸”在乎的是优秀的成绩,为达此目的,可以放弃、牺牲其他一切大学生本应有的正常社交、娱乐活动。“突击考试型学霸”在乎的则是投入产出比:以最小的时间、精力,换来最大的成绩产出。平时放松,最后几节课听老师划个重点,考前通宵把这些内容背得滚瓜烂熟,就可以考出好成绩,甚至远高于那些老老实实听课的学生。
如果说理工科的学霸,通过简单重复的题海战术,或者凭借天生的理解能力,在考试上大有斩获,也未必对今后的科研有负面影响的话,那么,指望人文社科的学生成为学霸,则是舍本逐末!
对学霸而言,知识的积累、视界的拓宽、趣味的培养、人格的塑造等教育的题中应有之义,很多时候是付诸阙如的。教育从目的变成了手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学霸”是以培养博雅型通才为己任的大学教育的死敌,对强调坐冷板凳、下死工夫的人文社科领域来说,尤其如此。
所以,这次清华的人文学院没有学生出来参加“学霸争霸”,可以说有意无意地反衬出了人文学科的风骨和自信。一位理工科学家完全可以本科时高等数学、线性代数门门100分自矜,一个人文学者却断然是不能拿自己古汉语、古代史拿过100分来自夸的。
写到这里,有必要提一下韩衍隽同学的老学长、1938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的着名历史学家何柄棣。在其回忆录《读史阅世六十年》中,何老曾写下的一段话:“如果我今生曾进过‘天堂',那’天堂‘只可能是1934-1937年间的清华园。”不仅是因为“优美的自然环境和充裕的物质资源”,更重要的,是源自清华传统、推行文理兼顾的通识教育的清华精神!
正如梅贻琦校长在《大学一解》一文中所说的那样:“通识,一般生活之准备也;专识,特种事业之准备也。通识之用,不止润身而止,亦所以自通于人也。信如此论,则通识为本,而专识为末。” 也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中,老清华人文社科群星璀璨,大师层出不穷:赵元任、潘光旦、吴文藻、吴晗、夏鼐、张岱年、曹禺、钱锺书、费孝通、季羡林、贺麟……在那个时代,没有学霸这一说,时代所认可的,是智识健全的通才。
人们常常发出感叹和疑问:这个时代,为什么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诞生那么多的文科大师?反思之余,大家不妨少一些对人文学科套用“学霸”标准的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