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腹地,放眼望去,无论是沙山,还是沙地,或者是固定沙丘、半固定沙丘,都笼罩在一种统一的色调当中。那是一种以黄色为底色的色调,温暖、神秘,还有些迷离,很像一个梦境。风沙雨雪或日影变幻这只能改变那色调的深浅,改变不了那个永远的梦。大漠永远不会像草原、平原或者山地那样色彩斑杂、缤纷,大漠永远固守着那个不变的梦,看似单调,实则单纯。
大漠上时常有风,风是沙漠的歌。为驱赶那深不可测的孤独寂寞,沙漠只能歌唱。沙尘暴、大风、中风、小风,此起彼伏地刮,鸣响着同一个旋律,只不过声音的强度不同。沙漠粗犷地唱着同一首歌,千百年来反复唱着,还要继续唱下去,虽是单调的,但也是单纯的。
每一片沙漠景观都似曾相识,似乎一个景色在不断地重复。就连沙山沙丘上的弧形轮廓线也是相似的,沙漠上的任何线条都呈弧形,那是风创造的,留下了风的形状。很难找到这一片沙景与另一片沙景的区别,就像那组成大漠的小沙粒,这一粒与另一粒都极其相像,肉眼难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区别,都是含着石英的黄色闪光晶体,都是时间切割岩石的杰作。一粒粒细碎均匀的沙粒,彰显着时间对世界和人类的公正。因此,古代人类用沙漏来计量时间的游走,点点滴滴无止无休地泄露着岁月,那状况只能用单调来形容,像沙粒一样单调,像沙粒组成的景观一样单调,但那也是单纯。
还有沙漠上的植物也有非常相似之处,那沙蓬、沙蒿、沙枣、梭梭、毛条、红柳、骆驼刺、沙打旺、胡杨,都生长着相似的细碎的窄窄的叶子,用这种萎缩的形状,最吝惜地蒸发水分,以维持存活。他们都有相似的十分发达的根系,竭力吸收着沙漠中少得可怜的水分。生长在恶劣严酷的生存环境中,是他们共同的宿命,注定它们有着相似的顽强坚韧的生存意志。形状和精神的相似也是一种单调,但也是一种单纯。
沙漠的色调、声音、形状以及植物都是单调的,但也都是单纯的。
这单纯是大自然质朴的本色,是生命轮回的最简单演化,是世界规律的最鲜明的裸露。
上天创造了沙漠,并不是为了让后创造的人类到沙漠上生活,沙漠不适宜人类生活。上天创造沙漠,就是为了给人类以启迪。让人面对着严酷的生存状况,过滤那些缤纷炫目的色彩和光怪陆离的光影,剔除尘世上五花八门纷繁庞大的各样形态,摒弃喧嚣嘈杂混乱的声音,然后才能显露出单纯的境界,无遮无掩,一眼看清大千世界和生命的真相。
世界和生命的真相是什么?
是一个最单纯的存在,就如同沙漠上一株植物,尽量保存生命的能量,尽量补充生命的营养,尽量活着,因为它知道活的终结是什么。
单纯让我们看到意义。
单纯本身就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