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丽朵儿

时间:2014-01-26 08:24来源:《鳄鱼》 作者:[俄]穆拉特·济 点击: 载入中...

花朵

 

  一切都是因为我爱她而开始的。


  要知道,很多人认为我怕老婆,我不是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而是个扒耳朵,是个又笨又马虎的人。老婆可以任意支使我。我知道,人们在我背后议论纷纷,而我的朋友当着我的面说:“穆拉特,你该清醒清醒。难道你不是个大丈夫?难道对老婆可以那样百依百顺?莫非你个性软弱?”


  我不那样想。举个例子,我只花一小时就戒了烟。当我看见某人做得不对,哪怕他是个最厉害的上级领导,我也永远不会沉默。就在不久前,我从电车里撵走了两个流氓。这两个年轻人身强力壮,他们拼命反抗,而整个电车里的乘客胆小怕事,谁也没来帮忙。那也不要紧,我一个人也能对付得了。


  这怎么能说我是个软弱的人呢?


  我就是爱我的丽朵儿。她是个女人,女人生来任性、刁钻古怪,上帝就是把女人创造成那个样子。


  应该说,我们还是在一起平平静静地过了两年。后来新邻居搬来住在楼下时,就出现了变化。新邻居的妻子克拉拉汗很快就和我的丽朵儿成了朋友。


  我下班回家时,我总是听见丽朵儿在说:


  “克拉拉汗讲……”


  “克拉拉汗认为……”


  “克拉拉汗决定……”


  一句话,克拉拉汗开始操纵我们的生活。


  克拉拉汗买了只稀奇古怪的包。包是用碎布条编成的,到处都是洞;看上去口袋布仿佛先是给公猫撕碎过,后来又被耗子啃过。可是丽朵儿,天哪,居然一晚合不上眼睛,她悲悲戚戚地长吁短叹。


  “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的小猫?”我担心地说。


  “你也给我买一个这样的包吧,穆拉特。我求求你!没有这只包我无法上街。这是时髦,你懂不懂?你不希望别人笑话我吧?”


  我当然不想。我设法给她搞到了这样的包。


  第二件东西是日本伞。我没能马上搞到。我不得不打电话给住在撒马尔汗的朋友。他帮了这个忙。


  接下来是一套保加利亚的厨房设备,是那种漂亮的颜色朦胧的仿核桃木的式样,另带一张摇椅。


  这以后是石磨蓝牛仔裤……


  现在有两条虫子在吸吮着我:一条是道德虫子,另一条是物质虫子。这是我自己这样称呼它们的。


  在道德方面:我们正在成为物质的奴隶。那个流行的术语--物质主义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所有的人拼命地把东西楼回家,永无宁日,永不停止。


  在物质方面,我不是希腊国王奥纳西斯,也不是《美食店》里卖肉的。确实,我有个舅舅,他是做香瓜生意的。但要知道,这是舅舅,而不是我。我所有的储蓄像春汛一样流走。


  这一次克拉拉汗买了一只品种优良的狗,巴赛特种。这是那种大耳朵的丑东西,头大如斗,而脚很短,脸上的表情在所有的时候看上去都是悲哀的,大概它老是在想如同它的外表一样永远也不会成功。


  很清楚,我的丽朵儿没有那样的狗没法活。


  “我的小猫,”我说,“物质主义把你制服了。”


  “不对,”她回答道,“物质主义是毫无意义地去买任何可以买到的东西,而我只要最需要的东西、最时髦的东西,就像克拉拉汗那样。”


  “巴赛特狗也是最需要的东西?”


  “狗能算是东西吗?这是人类的朋友。”


  “朋友归朋友,你知道不知道这位朋友要值多少钱?你看到我的存折了吗?那儿只剩下一点点钱了,虽然是两位数--87戈比。”


  “去向舅舅借,他在做香瓜生意。”


  “你这样说好像他是投机商人似的。他的确在做瓜生意,但这是他自己种的,难道你种出过一只香瓜?”


  “不,不是所有的人都得去种香瓜,总得有人去吃香瓜……”


  行了,我到舅舅那儿去了,虽然我的舅舅是个真诚可爱的人,我还是很不好意思开口。


  “穆拉特,我懂,”舅舅说,“你的妻子又年轻又漂亮,她想穿着打扮:但是你也该换换你的上衣了,村子里的人都比你穿得好。”


  我看了看我的上衣--是的,已经很旧了。我本人倒没在意,只要暖和就行了。不过我对舅舅连声说是:“是的,该买件上衣了。”当然,我一句也不敢提要用这些钱买狗。


  他给了我70卢布,说:“拿着吧,方便的时候再还我,吻吻自己漂亮的媳妇。”


  我回到家吻了吻漂亮的老婆,过了一星期就给她买了条狗。巴赛特狗已经卖完了,克拉拉汗买到的是最后一只。我买到的狗不比巴赛特狗差--是条大狼狗。它看上去要凶猛些,头同样很大,大小像家里煮羊肉饭的大铁锅,从时髦的角度来看这条狗一点也不亚于巴赛特狗,在3天内这条狗啃坏了我们整个厨房里的家具,咬烂了日本伞和时髦的包。丽朵儿悲观失望了,而我没吭气。说老实话,我对这条狗产生了某些同志式的感情,狗是人类的朋友不是无缘无故说的。


  这以后巴赛特狗把克拉拉汗的牛仔裤咬成一缕一缕的布条。这多少安慰了一下我的丽朵儿。显然她没有坚持再买新伞和新包,因为她知道她说服不了我第二次再上舅舅那儿去。


  于是在我们这儿追求时髦就暂停了。可后来丽朵儿又开始苦苦思索怎样才能追求时髦而又不至于使自己陷入财政赤字。


  她终于想出来了:“你应当蓄须,这在全世界都算时髦,甚至在格陵兰也算,我们还可以省下去理发店的钱。”难道我能反对吗?


  不久,我的胡子已长成一绺一绺,我的样子变得非常可疑。有一次我去火车站接我姐姐,火车误点了。我沿着候车室的那几排座位慢慢地踱来踱去,眼睛扫着那些苦苦等候的人。当他们的眼睛碰到了我的目光时,这些人都瑟缩着。当我拿了箱子走向出租车时,我的姐姐跟在后面。有位中尉警官马上追了上来。


  “公民,这是您的箱子吗?”


  “怎么跟您讲呢……”我慌张地说。


  “箱子里有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我也是那样想的。让我们去一趟派出所。”


  当然,后来一切都搞清楚了。可胡子开始使我苦恼,我真想把它剃掉,可丽朵儿……要知道我爱她。


  在一个潮湿的冬天,我急急忙忙地去乘市内公共汽车。驶过我身旁的一辆小汽车溅了我一身泥。我,长着一部乱蓬蓬的胡子,穿着一身溅满泥点的旧衣服,混身湿漉漉地在最后一分钟跳上了公共汽车。我脱下帽子站在汽车上气喘吁吁。此时有人往我的帽子里扔了一个5戈比的钱币,还有人扔了20戈比。我惊慌起来。有一个又高又胖的女人在叫我:“过来,亲爱的,我给你一个苹果!”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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