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圣诞节,人们都在狂欢,夜晚,商场庆祝的烟花在空中璀璨。姐姐的电话让我心痛:母亲没有家了!天哪,母亲辛劳一生,竟在八十高龄风烛残年时无家可归,这让我姐妹情何以堪?这让母亲情何以堪?我的泪意蓦然汹涌,心中百川奔腾……
母亲的家已空置五年多了,昨天被曾经的弟妹卖掉了,她办好了一切手续,和姐姐商量,准确说是通知。要我们赶快处理母亲和弟弟的家具,杂物,买主就要搬进了。可这些东西往哪搬哪?这事是万万不能让母亲知道的,她怎能经得起这折腾哪?眼下母亲正在姐姐家住着,我这里的陋室本来已经拥挤不堪,难道把它们扔到大街上,姐姐说这些旧东西不值钱,可我觉得我们没有了娘家,它们是我们姐妹和母亲的唯一慰籍了,一旦日后母亲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不仅孤苦无依没有家,而且连寄托哀思的物件都没有了,她如何受得了?父母亲不辞劳苦为儿女,也是为自己建造温暖的家,可是老了,儿女竟让母亲永远回不了家,这是怎样的悲哀!
母亲的家原来在乡下,那是父母亲辛苦好多年,才一步一步建好的家,那也是我们姐弟真正的灵魂之家,那也是母亲永远的归宿,那是属于母亲的真正的家。为了把漏雨破败的茅草房变成瓦房,曾几何时,父亲白天干庄稼活,起五更打黄昏的,用架子车拉回粘土,制作砖坯。晒干了一面,我们姐弟和母亲翻转砖坯晒另一面,有时没晒干,突然下雨了,一家人慌忙搬垛砖坯,垛好了覆盖好,湿淋淋气喘喘的回屋歇息。白河沙土地种的花生,晒干后就卖掉了,我们眼巴巴看邻家姐姐吃。香喷喷的大米饭,母亲一想做,父亲就跟她急,我们只能喝米汤,父亲卖掉省下的米,一天天的积攒着钱,大梁买回来了,瓦买回来了,父母亲终于为我们营造好了温馨的家。瓦房建好,每逢雨后,父亲又拉着架子车去刨草耙子,父亲说这带草的土坨砌院墙很结实的,他说着高举起粪耙子刨下好大的一块,姐姐搬到车上,弟弟忙着捉蚂蚱,用狗尾巴草串成一串时,我和姐姐已装满了车,一家人同心协力拉回家。父亲一块块砌着,母亲一下下用锤夯砸瓷实,院墙就这样一节节砌起来。我们在这简陋的家中,真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后来日子一天天红火起来,父亲又把瓦房一步步变成平房,院墙也改成砖砌的。
弟弟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街上的小学工作,父亲就溘然长逝,没来得及看见弟弟的工资。临走前父亲非常放心不下,一遍遍的嘱咐我们要让母亲安度晚年。
母亲一个人在家,我们姐弟很忙,朝朝暮暮牵挂着她。两年后弟弟接走了母亲,为他做饭带孩子,老家空置了。母亲住不惯单位,时不时回家看看,来依稀浓郁的思乡情怀。可弟弟一家挤在单位的一间房里,实在不行,为买房子,弟弟卖掉了老家的房产,我和姐姐只能收拾母亲的旧家具,搬上搬家的小车,当时母亲泪水淋漓,叹息声声,非要带上她早年织布时常用的梭子,尽管这早不用了。
几年后,母亲终于习惯了弟弟家就是自己的家,她尽心经营着这个家。谁知噩耗突然来袭,弟弟遭遇车祸。我把母亲接来,谎说弟弟去南方打工了。
母亲这几年在我和姐姐家轮流住着,可她总是念叨着要回家,说住在别人家不踏实。她"身在曹营心在汉",总是念叨着弟弟,念叨着家中的棉被该晒了,花该浇水了,今年夏天我和姐姐带母亲回家,刚打开门,母亲就急不可待的擦桌子,抹椅子,母亲一遍遍的摩挲着梭子,说着当年熬夜织布坐的腰酸背疼,可为了我们穿的暖,还得坚持织布,苦的很可心是甜的……看母亲这么留恋,我把梭子装进提包,母亲急忙掏出来,放进抽屉。悻悻的说:"你别拿我家的东西,让我苦笑不得。
母亲言犹在耳,可今天我和姐姐隔着电话悲哀,姐姐有个家,我有个家,弟弟也曾经有个家,独独母亲却没有家,她已垂垂老矣,活的不过是影子,随时都可能烟消云散,这件事无论如何必须瞒着她,可又能瞒多久哪,我仿佛看到弟弟的在天之灵也在和我,和姐姐一样内疚悔恨,世事难料,当年怎能卖了老家哪?那才是完完全全,真真正正属于母亲的家呀,使我们姐弟永远的,共同的家!母亲无家可归,孤苦无依,这是谁的做儿女的最大的遗憾呀!可惜呀,我们这点理解是在多年后才姗姗来迟!
写作感悟:母亲节就要来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以此文献给天下的母亲,表达儿女的愧疚:什么是家?一间屋子和一份满满的爱。母亲的家,原本在乡下,那是和父亲一起创立的家;后来,这个家被她的儿子卖掉了,她住在了儿子家,她也渐渐地把儿子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当儿子离开了,这个家也被卖掉了,母亲就"无家可归"了。看这篇文章,你会明白老人们重男轻女思想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