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她

时间:2012-12-11 15:58来源: 作者:龙羽羊 点击: 载入中...

  


 




       萍的数学非常好,7年来的最高成绩118分,最低106分,7个同桌中,数学最高成绩115分,最低102分。我只考了89分,所有人都感到不解,因为我是萍所有同桌中唯一一个低于100分的……


  现在,有这样一种倾向,一谈到教育问题,就高喊从娃娃抓起,一件件连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就非要让娃娃们做到?这难道不是和让鸡蛋打鸣、让蝌蚪产卵一样的荒唐可笑吗?


  一、同桌往事


  整个寒假,小说修改陷入停顿。


  开学前两天,Same看到佳佳博客里有这么一句话:“真的只是有时候,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厌倦的情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


  佳佳许久许久都没有上网了。


  眼看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Same只好硬着头皮开始修改自己的小说。因为无论如何,他都要完成自己的计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同桌往事》。


  事实上,在整个学校生活中,Same的女同桌多于男同桌,而女同桌中泼辣的又多于温柔的,所以Same还清晰地记得,上小学时,那些曾经惊心动魄的一幕幕情景。


  由于年龄偏小、身体单薄、性格内向,小时候的Same大部分时间都是讨人喜欢的小弟弟,又是那些大同学取笑欺负的对象,特别是大女生。


  那时候同桌之间最难忘的,不是长发、不是日记、更不是嫁衣,而是一条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


  前面提到过,开始的时候,Same还是比较幸运的,以前的几个同桌,不是姐姐的朋友,就是姐姐朋友的朋友,所以“三八线”名存实亡。


  “小报告”的出现,让“战事”立马吃紧起来,她每天上课前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三八线”上加“墨水”( Same上小学时,开设专门的大楷和小楷课,就连作文也是拿小楷笔写,所以“墨水”是指掺了墨汁的水,真正的墨水是绝对舍不得这样浪费的),他雪白雪白的衬衣袖子,因此也就常常增色不少,常常被搞得像是奶牛的身子。


  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Same便在划“三八线”的地方,偷偷地用铅笔刀刻出了一条小槽,当时想,如果“墨水”沿着小槽流走,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受水”了。


  谁料这一小小的“阴谋”,根本逃不过“小报告”雪亮的眼睛,更逃不过班主任“真紧张”敏锐的耳朵。


  他的命运,被这条“三八线”彻底的改变了……


  后来的同桌中,Same似乎有几个还是比较融洽的,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孩子在进了青春期后大多变得害羞起来,很少和男生动手,当然也是一如既往地很少和男生说话,所以初中女同桌的名字,Same已经记不大清楚啦。


  但是在初三那年,有一个叫小芳的姑娘,却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那时候,小芳尚不足16岁,可是,她爱上了数学老师,一个名牌大学毕业,刚刚做过半年教师的年轻人。


  老师姓牛,高高瘦瘦的,颧骨很高,眼球有些突出,还有着两颗与刘若英一样的大门牙。


  牛老师的数学课还真有两下子,别的不说,单是他在黑板上画圆,不管是巴掌大的小圆,还是直径达一米左右的大圆,他从来都不借助圆规与其它任何工具,只需要将手放在黑板上快速旋转,一个圆就出来啦。


  这还不算,最最叫绝的是,牛老师不仅看着黑板能画圆,他背着黑板,不用看也能够画出标准的圆。


  所以牛老师的数学课,不仅我们学习好的学生喜欢,就是像小芳这样的差生也喜欢。


  为了鼓励小芳学习的积极性,牛老师特意让小芳做了数学课代表,这让当时数学全班第一的Same很不服气,他的数学成绩从此下滑,最终成为弱项。当然,这是后话。


  自从小芳做了数学课代表,你还别说,成绩突飞猛进,每次考试都能够名列前茅,简直与以前判若两人。


  同学们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肯定是小芳和Same做了同桌,得到了他在学习方面的帮助,才有了如此的进步,有些同学还暗地里开他和小芳的玩笑呢。


  可是后来,一件事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啦。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下午,天上没有一丝云,宛如一幅巨大的深蓝色的帷幕。整个校园看起来那么幽静,高高的钻天杨像一排排整齐的哨兵,驻守着一排排有些古朴而沧桑的平房,在午后阳光下远远望去,就像一幅恬静的油画。


  只是屋檐下那些黑色的精灵--小燕子们旁若无人地在嬉戏,他们追逐着、盘旋着、一会儿有翻过屋顶,又停歇在那些黑色瓦片的最前端,像一架架随时待命的战机,停靠在航母的前沿……


  Same像往常一样,几乎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因为每天中午,他和几个同学都在打乒乓球,眼看时间快到了,才收拾起球拍,一溜烟的从球场往教室里跑,一般情况都是屁股刚挨着板凳,老师就进教室啦。


  今天也一样,外甥打灯笼--照旧。


  第一节课铃声刚刚响起,小芳已经站到了讲台上,她大声地说道:“同学们,牛老师今天有事,这节课发单元测验试卷。”


  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小芳开始发卷子。


  她一边喊名字,一边喊成绩。


  可是,大家越来越傻眼啦,因为不及格的人超过60%,而像我这样勉强及格的,也占到30%以上,而这次成绩最高的,是86分(百分制)的小芳。


  教室里像炸开了锅。


  这样的结果也太有戏剧性啦,许多同学不服气,大家纷纷要求查出真相。同学们有的敲桌子,有的摔板凳,有的吹口哨,把整个教室折腾的乌烟瘴气的。


  然而更有戏剧性的是,这件事恰好被路过我们教室,准备到隔壁去听课的校长碰到了,直到校长站在讲台上时,教室里才复归平静。


  那时候,同学们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只不过是想发泄心中的不平罢了,可事态的演变却变得复杂起来。


  事情的结果的确有些意外,没过多久,数学老师被调离。又过了三个月,小芳辍学啦。


  很长一段时间,Same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每天面对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常常会想起那个有时候大大咧咧、有时候神神秘秘、有时候又有些哭哭啼啼的女同桌来。


  特别是每天一到教室,Same都要拿出一块抹布,将整张桌子擦得干干净净。而在以前,都是小芳擦自己的一半,Same擦自己的一半。


  可能正应了那句俗话:“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Same很是懊悔,觉得自己对这位女同桌关心的实在太少了,以至于在她辍学之后,他连她的通信地址都没有。


  当然,那时候,一般家庭没有固定电话,更不要说手机、网络等等。


  后来,他间接地了解到一些小芳的情况,原来小芳的父亲是一个科级单位的头头,他年轻时为人吃苦耐劳、勤奋好学,深得领导赏识,所以20多岁就当上科级干部。


  大概是少年得志的缘故吧,他常常在外面找女人,据说有好几位黄花闺女为她堕过胎。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事几乎每次都能够被小芳母亲发现,在“屡教不改”的情况下啊,母亲提出了离婚,小芳由自己抚养。


  或许是出于对女儿的歉疚,父亲总偷着给小芳一些零花钱,这些钱恰好让小芳满足了自己爱美的虚荣心,所以她总是比同班的女孩子打扮的更加时髦和亮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风华正茂的牛老师当然也不例外。


  牛老师对小芳一见钟情。而小芳,却是慢慢爱上这位如父如兄的老师,所以当他们在一起时,小芳得到的,或许是父爱与情爱双重的爱。


  母亲离婚后,很快与一位汽车司机结了婚。


  在当时,汽车司机是一个非常吃香的职业,所以对方虽然比她母亲大十多岁,而且带一个19岁的男孩,离过两次婚的男人,可这个家庭还是就这样组合到了一起。


  继父在小芳眼里并不坏,他的前两次婚姻很不幸。


  第一个老婆属于父母包办,没有什么文化,长相也很普通,结婚后两三年都不生孩子,夫妻间总有些貌合神离。


  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候,继父有了自己的第一次真正的爱情。


  因为那个时候继父回老家总是开着车回家的,而村里有个姑娘在城里做临时工,所以总是坐着他的车一起回家,一起进城。时间久啦,两人就有了感情,后来未婚先孕。继父没有办法,只好提出与妻子离婚。


  那时候,离婚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情,所以他的前妻当然寻死觅活,据说喝了敌敌畏,结果还是被抢救了下来。后来还上过吊,幸好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大祸。


  然而闹归闹,面对继父的离婚理由:“不生养”三个字,他的前妻也就无可奈何,只好离婚。


  继父与第二任妻子结婚不到半年,儿子小飞就出生啦。


  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被传得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所以各自的名声都不很好。


  小飞三岁的那年,第二任妻子抛下他们父子俩,一走了之。有人说,那个女人受不了大家的指指点点;也有人说,是新跟了别的男人,跑了。


  继父只好又当爹来又当妈,含辛茹苦拉扯孩子,也因为孩子的关系,他没有再婚。有人说,他是等待那个带给他初恋的女人回心转意。


  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女人,也没有听到关于那个女人任何的消息。


  倒是自己的前妻,离婚不久就嫁给当地一个木匠,他们在一起生了8个孩子,4男4女。


  估计前妻的结果或多或少给他有些刺激,继父特别溺爱小飞,而小飞偏偏又不争气,长大后不好好学习,抽烟、喝酒、打群架,什么坏事都干,逼得他没了办法,就去给单位领导求情,让小飞接班。


  领导同意了他的请求,派小飞去培训学习。而恰好这个时候,她的第三次婚姻已经向他渐渐靠近啦。


  小芳母亲知道,她要找的男人,是一个受过伤,吃过苦,能干家务,会过日子的老大哥。


  况且,从50年代初到80年代末,最美好的三大职业被人编成顺口溜一直流传了30多年,这就是:方向盘、听诊器、营业员,拿什么都不换!


  虽然30年河东30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现在最好的职业成了供水、供电、公务员,但那时候方向盘的诱惑力还是相当大的。


  一开始,这个三口之家过得很幸福,大家都很珍惜。


  小飞的驾校毕业,让这个家里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当时小飞在上学,所以小芳住进了小飞的房间,小飞一回来,小芳就主动住到客厅里。


  一家人很是犯愁。


  继父知道,小飞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他要是回来闹出什么事来,谁都拿他没有办法。所以在他临毕业前,继父特意写信给小飞,并寄上一张和小芳母女在一起的三人合影。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小飞回家后,对自己的继母和小妹妹格外友好,他主动提出,妹妹是女孩子,不方便,自己睡客厅。


  因为刚毕业等待分配工作,小飞一天无所事事,加上那些狐朋狗友们大都当了工人,所以总是成日在一起厮混。


  小飞发现,自己在家里越来越像个客人,所以他总是早出晚归。


  一个月后,小飞接班的消息被通知了下来,继父喜忧参半,而小飞却异常高兴,小芳和母亲就更高兴啦,因为小飞一工作,就意味着可以分到单身宿舍,再也不用睡到客厅啦。


  所以,小芳母亲提出大家庆贺一下。


  那天晚上,家里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比过年还要丰盛。一家四口人都很开心,小飞和父亲不时的干杯。虽然大家话很少,可气氛相当融洽。母亲和小芳也开怀畅饮,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像火山喷发一样!结束时,大家都已经昏昏沉沉。


  小芳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酒,觉得头晕,就先睡啦。


  朦朦胧胧中,她感到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她身上,她使劲想推开,可推不动,定睛一看,居然是小飞,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匆匆赶过来的母亲见状,立马晕倒在地上。


  闻讯而来的继父先是对小飞一顿拳打脚踢,接着捶胸顿足……


  由于当时的小芳尚不足14岁,加上小飞刚刚有了工作,又是继父唯一的儿子,两个大人决定“家丑不外扬”,继父更是要小飞对天发誓,将来娶小芳为妻,一辈子对她好,并要求小飞保证,在小芳高中毕业前不许与小芳发生关系。


  母亲也无可奈何,加之小飞已经有了工作,人长得也不错,何况对这种事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一旦自己坚持,还有可能家破人亡,也就只好做小芳的思想工作,让她认命。


  一起强奸幼女案就这样私了啦。


  Same觉得,这是一种时代的悲哀。


  而这种悲哀,是由80年代初的基本国情决定的。


  那时候,还没有嫖宿幼女罪这样的遮羞布,强奸少女最重要判死刑。


  站在这个组合家庭的角度,当时的处理应该是最为理智的方式。


  小飞很快就搬出了家,搬到自己的单身宿舍,面对自己未来的妻子,他总觉得有些歉疚。


  小芳对小飞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她的本性是善良的,也是软弱的。


  也许善良的另外一种解释就是软弱,抑或软弱的根源就是善良,小芳内心很想与小飞,曾经的哥哥,未来的丈夫像正常人一样在一起生活。可是每次和小飞见面时,被强暴的情景就会立刻浮现在她脑海里,让她又陷入一种莫名的痛苦之中。


  牛老师的出现,让小芳陷入一种“迟来的爱”之中,也许,他们都是悲剧的产物。因为与同龄孩子相比,小芳更加“成熟”,而牛老师,却在同龄人当中当属“幼稚”。


  Same后来才知道,小芳辍学的真正原因是“怀孕”,而且她不能确定,牛老师和小飞,谁才是孩子真正的父亲。


  牛老师调走啦,新来的数学老师望尘莫及,同学们都很后悔,Same很痛心,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上大学期间一直不谈情说爱的深层次原因,不过那时候Same并没有丝毫察觉。


  那时候,Same失去了一位很好的数学老师,这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多年以后,遭遇师生恋时,他总能够“扼杀”在萌芽状态。


  当然,关于师生恋,全世界都在争论。


  Same觉得,这里有一个教育伦理问题。面对涉世未深的孩子,老师在恋爱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所以存在严格意义上的不平等,是一种猫爱上老鼠,老鼠爱大米,狼爱上羊的恋情,绝对不值得提倡。


  也许,这才是牛老师留给她的精神财富。


  但是小芳远远没有Same这样的幸运。


  牛老师走啦,小芳辍学啦。


  她和小飞过起了夫妻生活。


  他们过得并不幸福,一年以后,小飞在一次车祸中丧生,留给小芳的,是一个不满两岁的女儿……


  二、厌倦情绪


  Same也因为各种事情,整个寒假都没有上网。


  佳佳博客中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的确让Same有些不寒而栗!


  “厌倦的情绪”,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


  Same想到了两种最坏的情况:


  出家!


  或者自杀。


  Same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看起来青春阳光、朝气蓬勃的瑜伽教练,居然也是如此的多愁善感……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大约是上世纪90年代后期,一曲《同桌的你》唱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也激起了无数同桌的共鸣。


  然而这首歌对于Same,却像一把利刃,时时刺痛着他那颗多愁善感的心。当然,如果不是同桌萍的意外死亡,或许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近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Same发现自己无论是记忆力还是持久力等诸多方面,开始走下坡路。


  他知道,生命本身变得越来越脆弱,而思想却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不知道自己的思想上,是不是已经开始“贪生怕死”,但关于养生和健身方面的知识和经验,他是越来越重视了。


  珍惜生命、关爱生命、善待生命成为他越来越感兴趣的课题之一。


  是的,他整个绿色文化的思想,本身就包含着强烈的生命意识,那是对生命的最高理想。


  可是,他也深刻的体会到,生命在许多地方被忽视、被轻视、被无视,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痛心。


  Same想到了多年前自己和学生小兰的那次激烈辩论,虽然在关于自杀者是懦夫还是勇士的问题上,自己的“懦夫说”是占了上风的。可直到今天,人们对这个问题一直争论不休,而且自杀者也变得越来越多。


  2010年5月27日,某报大幅标题《消防官兵两天救下三名自杀者》,而真是当天,富士康已经发展到十二连跳,或许,纯属巧合!


  但Same觉得当下最需要的,是反省!


  是的,在这个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的时代,能够好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我们干嘛还要去自我放弃?


  有人说:人们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追求错误的东西!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在Same看来,人所以痛苦,恰恰是因为追求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东西!而却忘记了一条,就是这些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是受自己的家庭、金钱、地位、学识、关系、环境、时代等诸多因素制约的,是根本无法实现的,所以痛苦才由此而生。


  所以,当自己的理想不能实现,当自己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当自己的爱情遭遇背叛,当自己的身体出现疾病,当自己的人生遭遇挫折……


  人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寻求另外的解脱,比如酗酒、比如吸毒、比如卖淫嫖娼,还有死亡!


  也许,在很多时候,人们往往会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可是,正如大家平常所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事实上,任何人的一生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往往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就意味着柳暗花明!


  再说了,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记得我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一对“文革”中受迫害的夫妻,他们之所以能够从那样残酷的年代活下来,最终过上幸福的生活,完全是因为他们的信念,因为他们各自拿着一枚印章,上面刻着同样血红血红的四个大字:


  永不绝望!


  同样,那些在四川汶川五·一二大地震中、在青海玉树大地震的幸存者,那些在煤矿事故中坚持下来的工人,那些与各种癌症抗争的人,以及所有那些在大灾面前创造生命奇迹的人,他们总是用最顽强的生命告诉人们:


  好好活着!


  我想,死固然不可避免。但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


  好好活着吧!


  为了自己的亲人!


  为了所有关心你的人!


  为了一个因为有你才更加精彩的世界!


  Same忽然觉得,与十多年前自己与小兰姑娘辩论时相比,自己今天更有底气,因为自己在亲身经历了四川五一·二大地震之后,生命对于自己,也越发的宝贵起来。


  是的,那一刻自己身在24楼,对面的墙体裂开一个半尺宽,一米多长的口子,楼板之间的摩擦声似乎夹杂着钢筋断裂的声音,他直不起身子,只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等死……


  是的,是等死……


  现在想起来,虽然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心有余悸。


  好笑的,当然是自己的迂腐。按理说,人们对地震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其次是躲藏。


  可是当时的Same正在备课,他的腿夹在桌子与椅子中间,椅子还有一个大靠背,根本就摇晃的无法站起来。


  于是,Same干脆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挺直腰板,当时只剩下一个心愿,死也要挺直脊梁。


  或许读者看到这儿,可能很有些不解,但事实上,这就是Same当时唯一的想法。


  后来Same从网上看到了“范跑跑”事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关于“范跑跑”事件,网上辩论也很激烈,但有一点Same还是非常认同,就是无论如何,像“范跑跑”这样的人,必须从教师队伍中清除出去,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逃生问题,而是整个社会价值观的取向问题。


  Same没有跑……


  好在整个大楼并没有倒掉,楼板也没有塌下来……


  当Same心有余悸的走出那座让他近乎绝望的大楼时,通讯已经全部中断,那种恐慌是空前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变得不知所措,就连空气中也似乎充满了恐怖……


  死一样的恐怖……


  是的,一个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他怎么能够理解生的神圣?


  还有,真正不怕死的,基本上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Same开始为佳佳感到担心……


  尽管他从相关资料知道,人的一生,90%以上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但是,对于佳佳的担心,却是那样的强烈。


  Same知道,自己的一部小说之所以能够写上20年,不是自己有多么伟大的思想,也不是自己有多大的耐心,更不是想要创作出一部不朽的经典,当初写小说,完全是一种倾吐、一种宣泄、一种自我救赎……


  可是,那些血淋淋的往事,又常常挥之不去,以至于自己每次都会陷入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之中……


  所以,当他面对《同桌的她》这一章时,他一直不愿意打开,就这样直到过了春节、过了元宵、过了整个寒假,直到他看到佳佳的博客留言。


  厌倦的情绪,是不是人们常说的亚健康呢?


  Same想。


  世界卫生组织将机体无器质性病变,但是有一些功能改变的状态称为“第三状态”,我国称为“亚健康状态”。


  亚健康即指非病非健康状态,这是一类次等健康状态,是界乎健康与疾病之间的状态,故又有“健康”、“第三状态”、“中间状态”、“游移状态”、“灰色状态”等的称谓。


  从相关资料看,亚健康又分为若干类型,比如身体成长亚健康、心理素质亚健康、情感亚健康、思想亚健康、行为亚健康等。


  诱发亚健康的因素也很多,主要是生活节奏加快、竞争压力加大、环境污染加剧、生活负担繁多、身体透支严重等,都可能成为亚健康的罪魁祸首。


  有人把健康状态列出20条,比如将军肚、三高、脱发、记忆力衰退、频频去洗手间、性能力下降、注意力不集中、心算越来越差、经常做事后悔、情绪低落、经常失眠、怕与人交往、敏感、动辄发火、钻牛角尖、无名的烦恼、身上经常有不适或者疼痛、体力不支、心情不好时就晕倒,等等,并指出有上述两项或两项以下者,则为“黄灯”警告期,目前尚无需担心;具有上述3~5项者,则为一次“红灯”预报期,说明已经具备“过劳死”的征兆;6项以上者,为二次“红灯”危险期,可定为“疲劳综合征”---过劳死的预备军。


  当然,这是西医的说法,要是从中医的角度来说,是没有亚健康的。


  在中医里,亚健康就是身体衰退的开始信号,可以进行中医诊治调理,而通过对五脏六腑的调养,就会还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因此中医常常有一些看似神奇的功效,而且有些是现代医学不可理解和无法解释的,比如“舌纹诊病”的问题,一个大型机械花费成百上千,耗时数十分钟,可能还赶不上通过“舌纹诊病”几分钟的检查结果准确。还有把脉,并不比拿上听诊器和血压计效果差。


  可见,系统化的中医理论,在治疗亚健康方面,比西医要略高一筹,而那些“厌倦情绪”,估计不仅仅是一个思想的问题,说不定真是身体上的亚健康造成的。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看韩剧看多了,需要中药调理得人还是要分对象的,那种人人需要吃中药调理的说法,其实并不科学,也未必合理。


  想到这儿,Same觉得佳佳或许只是一时的不开心罢啦……


  可是,厌倦情绪?佳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Same找不到答案。


  三、萍水相逢


  Same一边想,一边修改,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修改到正文,就先扯出来这么多痛苦的回忆。


  因为小芳和小飞的事情,他在10年前写小说第一稿时还没有听说,而那首同桌的你,也是刚刚流行不久。


  Same没有想到,一次简单的考试,引出这么一个悲悲切切的故事,而当初小芳千方百计的争取高分,并不是真正想为后来考大学打基础,充其量只是报答牛老师的知遇之恩,给牛老师争口气罢了。


  后来,Same还了解到,其实小芳当时的高分是假的,版本有两个:


  一个说,牛老师找了班上两名女同学代阅卷子,其中一个就是小芳。


  另外一个版本,有些戏剧性,说小芳主动去给牛老师洗衣服,结果发现了牛老师装在口袋里的试题,所以她先把试题抄了出来,然后准备好的答案。


  现在看来,用什么方式作弊,对当时的小芳,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


  因为,她能够看到的前途,就是高中毕业;


  因为,她能够看到的人生,就是与那个强暴了自己的“哥哥”成亲;


  因为,她能够看到的家庭,就是继父“公公”和妈妈“婆婆”;


  因为,牛老师对小芳而言,充其量不过是一段插曲,一个过客……


  现在看来,那时的小飞,也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孩子。


  那时的娇惯,比起现在要逊色的多!


  要说娇惯孩子之最,无疑是今天的家长,是这个年代。


  而且,从宽容到纵容,几乎整个社会都在娇惯和放任。


  从芙蓉姐姐到凤姐,从郭美美到卢美美,从犀利哥到忧郁弟,从私奔体到“反正我信了”……


  整个视听正被颠覆。


  吴英案、药家鑫案、机场刺母案、演员白静案、猥亵儿童案……


  整个法治环境正被污染。


  艳照门、拉链门、日记门、吸毒门、皮鞋门……


  整个社会舆论正被搅浑。


  更有甚者,由于求爱不成,2011年9月17日下午,合肥某中学17岁中学生陶某强行闯入民宅,将打火机油泼向16岁的少女周某,将其烧成重伤。


  Same觉得,娇惯孩子,是动物的天性,然而人类却发展到了极致,纵观整个人类社会发展史,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庭,因娇惯孩子而造成的战争、杀戮、乱伦、夭亡等等灾难和悲剧屡屡上演,但是,从来没有人深刻的思考过这一问题,所以前车之覆常有,而后车之鉴不常有,这才是悲剧的根源。


  Same真的不知道,自己在修改小说的过程中,还有什么奇异的事情发生。


  但Same觉得,也许这个世界每天都有许多的奇闻怪事,只是在以前媒体不很发达的年代,由于媒体数量有限、质量不高、渠道相对较少、技术设备落后、媒体工作者素质较高等原因,一般的消息的传播方式落后、传播半径短、传播范围小、受众群体相对较少,所以任何“新闻”都被限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加上还有一些消息可以被封杀,被装饰,被颠倒,所以副作用总被降到最低,或者干脆消除在萌芽状态。


  但是在当今网络时代,任何一条新闻在数秒钟之内就可以被传遍全球,在数分钟之内便可以被无限放大,特别是那些负面的东东,网速有多快,它们的传播速度就有多快;网络的覆盖面有多大,它们的宣传面就有多大。而且,在传播中被不断地添油加醋,酝酿发酵,最后就变成了童话“狐狸打猎人”般的奇谈怪论。


  Same想,是不是因为现在人们能够更多的接触各种媒体,在真假消息满天飞,良莠不齐,是非难辨的情况下,逐渐变得由高度警觉,到司空见惯;由司空见惯,到麻木不仁;由麻木不仁,再到厌倦情绪了呢?


  仅就佳佳的“厌倦情绪”四个字,就足以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想到这儿,Same再次强制自己的目光转向书稿,接着修改这一章了自己浑身都不自在的文字。以下是原文:


  萍在成为我的同桌前,简直是一个传奇人物,因为她准备第八次参加高考!


  萍的数学非常好,7年来的最高成绩118分(那时候数学满分是120分),最低成绩106分,在所有7个同桌中,数学最高成绩115分,最低成绩102分。


  在过去的7年里,萍十分荣幸地将她的7个同桌全部送进了大学校门,而她自己却又一次走进了补习班,终于,我成了她的第8位高三同桌。


  能够做她的同桌,自然是令每一个新同学都十分羡慕的事情。但一开始,我却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同桌不太感冒,因为她实在是个丑小丫。


  萍的个子很小,大概一米五左右,身材也十分单薄;她穿着总是非常朴素,一年四季都是蓝裤子,灰色或深咖啡色上衣;别的不说,仅从头上发黄而且稀少得像一块出苗不齐的麦地一样的头发来看,她属于典型的营养不良。


  她的脸瘦削而黄褐,眉毛又稀又淡,似乎可以忽略。眼睛很小,还是单眼皮。左眼皮下方长着一粒黄豆大的肉瘤,和小眼睛很不协调。她的鼻子不高,可嘴巴很大,嘴唇很薄,特别是她笑的时候,总能漏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褐色蛀牙,所以牙痛是她最常见的疾病之一。


  真的,在她之前,我没有见过比她更丑的小姑娘了。


  当然,以后好像也没有。


  我与萍虽然是同桌,但由于她的长相,所以我们很少有什么来往,就连她两三分钟可以解决的数学难题,我也宁肯自己关在家中琢磨上一整天。


  后来我考大学数学只考了89分,所有的人都感到不解,因为我是萍的所有同桌中,唯一的一个数学低于100分的同桌,也是她的8个同桌中,唯一的一个“弱智”或者例外。


  我“弱智”的结果,最后直接导致的了高考失败。


  不过我要怨天尤人的话,还可以找一些客观理由。


  有关资料显示:1998年,全国高等教育共招本科、高职(专科)学生215.7万人,1999年为284.2万人,2000年为390万人。2001年全国高等教育招生规模为464万人,其中普通高等教育招生268万人,成人高等教育招生196万人,分别比1995年的92.59万人和91.38万人增长了183%和114%。18-22岁人口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从1995年的7.2%上升到2001年的13.3%。到2002年,本地的高考录取率达到,有三分之二的学生可以直接上大学。


  想当初,我们参加高考时,实行的是预考与统考“两次考试”制度,第一次就有50%的人必须PASS,剩下的50%的平均升学率15%左右。在我们县级中学,县级以下中学,升学率就更低,有许多学校只能“剃光头”(指毕业班一个也考不上),结果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造成许许多多的人间悲喜剧。


  考上大学的,顿时母鸡变凤凰,鲤鱼跃龙门,丑小鸭做了白天鹅;要是考不上,有条件的去复读,没条件的回老家,直接上“农业大学背篼系”,该干啥的去干啥!


  可以想象,在那个“一考定终身”的年代,压力是相当大的,所以在我们学校,几乎每年都有一些高考后学生发疯、自杀或者失踪的事情,萍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萍走啦,犹如一片秋叶。


  N年后,有人提出应该让大学生去当保姆时,我很吃了一惊!


  难道现在大学生真的已经无业可就?到了 HAVE TO 当保姆的地步了吗?


  难道市场真的需要如此高素质的保姆专业队伍吗?


  难道国家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父母花了大量心血和汗水培养的那么多专业人才,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要“洗手”不干了吗?


  我一头雾水。


  教育部有关部门公布的44所直属高校1999年毕业生一次就业率情况显示:截止1999年5月底,总体一次就业率达到82%,其中本科生一次就业率85%,专科生一次就业率54%;13所综合院校平均一次就业率为77.08%;6所师范院校平均一次就业率为80.24%;3所外语院校平均一次就业率为74.24%;22所工科院校平均一次就业率为84.74%。


  从资料分析,总体一次就业率达到82%不是一个低数字啊,况且,现在由于学生对就业期望值很高,眼睛总是盯着那些大中城市里高薪水、高待遇和相对轻松和自由的职位,边远地区、贫困地区和条件相对艰苦的地方人才缺口依然很大,似乎还没有到让大学生去当保姆的地步。


  再说了,保姆的活,让大学生去做,那简直就是扬短避长!虽然一个大学生与一个保姆在同样的范围内比赛,鹿死谁手绝对是个未知数。但就整体而言,在保姆的职责范围内,“大学生队”必然会败给“保姆队”,而且,是惨败!


  我很有些想不通。


  真的!


  在我记忆里,十几年前,我国的大学生占人口的比重是拿万分之几来表示的,现在虽然多了,但也还没有多到连保姆也要大学生充当的程度。


  我想,如果萍泉下有知,冤魂不知还要怎么伤心呢?


  四、无色不好


  我对萍的冷漠,不仅仅是因为她丑,更重要的是因为我的“冷血”。


  虽然在毕业班谈对象,人人都知道那是“水中月”、“镜中花”一样渺茫的事情。可大家好像都非常迫切的想找一个。这样一来可以在学习上互相促进,二来可以通过互相谈心减轻思想上的压力。


  当然,也许是毕业班的缘故,学校和老师两个方面都不怎么干涉。


  尽管如此,我始终坚持“守身如玉”。


  那时候的想法非常简单,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岂能因儿女私情断送自己的远大抱负。


  大概那时候文学正在吃香,而我又在全国性的中学生刊物上发表过几篇“涂鸦”,所以在学校知名度很高,惹得那些美眉姐姐、妹妹们使劲地和我套近乎,我经常被她们围观甚至指指点点。


  有时候,一些女生三五成群,仗着她们人多势众,背后起哄,叫我“冷血动物”。


  她们中带头的,一般都是校花级别的美女,但我总是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冷血动物”,这个标签其实蛮有杀伤力的。


  我知道,如果在这个大背景下,我要是稍微对萍有一丝热情的话,很可能就成了校园里最花的“花边新闻”。而我这个“冷血动物”充其量也只能是登徒子式的“冷血动物”了。


  登徒子这个名字,是我在一篇题为《登徒子好色赋》的文章中知道的,文章的作者叫做宋玉。


  关于登徒子与宋玉,究竟谁是真正的好色之徒,明眼人一看就会明白,可历史却给了他们完全相反的结论。


  我想,我后来也因“好色”出了名,倒和登徒子有一比。


  有一首打油诗为证:


  赤橙黄绿青蓝紫,无色不好好色师。


  鼓舌常飘莲花雨,挥笔自飞霰雪珠。


  曾欲虹通足下路,也拟日晒腹中书。


  三千贤愚开天地,一世黑白笑茅屋。


  当然,我做好色之师,完全是学生“逼”出来的。因为我已经做了好些年老师,所以成不了好色之“徒”,只能做好色之“师”了。


  大概是我还在金科的时候,一次上《大学语文》,讲到古人什么是姓、什么是名、什么是字、什么是号的时候,有个调皮学生站起来问:“三木老师,你字什么?号什么?”


  “我,我过去字正己,就是正人须先正己的意思。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我现在认为,即使我做了圣人,我的学生也不会全部做了圣人。所以现在就以三木为字。”


  “那号呢?”


  我当时还真的有个号,修平居士。我自己的解释是:


  三十而立,所以修身;四十不惑,赶紧齐家;五十知天命,方能治理国家;六十花甲之年,最好是享受太平天下了。


  话虽然这么说,我看这辈子戏不大,现在原则35岁以上就不考虑县处级了,我还有什么希望治理国家,一心一意教自己的书就是了。


  我正不知如何把这个复杂的“号”说出来,忽然从后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好色呗!”


  教室里立刻笑成一片。


  我不知道,在别的老师的课堂上,如果发生这样的事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有些人会气急败坏。


  但,我没有。


  相反,我很高兴,因为学生已经把我当作自己的朋友了,否则是没有人敢这样的“放肆”的。


  我假装生气地问:“谁说的?谁说的?”


  教室里立刻平静了下来。


  “我好色,你们确定了吗?”


  “确定了。”几个胆子大的一起说。


  “不反悔?”


  “不反悔!”看我并没有生气,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那你们可就要吃大亏了!”


  “为什么?”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你们想想,老师好色,自然是好色之师。那么他的学生,也就是他的徒弟是什么?当然是好色之徒了。”


  “哈哈哈哈……”


  教室里笑的更响了。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上联,看他们都笑的差不多了,就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


  吾无色不好好好色


  然后,我转过身来,对大家说,这是一副对联的上联,现在,我请你们对下联。


  学生很是不解,读来读去读不明白。


  我说,这个句子有三种断法:


  第一种:吾,无色不好,好好色。


  第二种:吾无色,不好好好色。


  第三种:吾无色?不!好、好、好色!


  “什么意思?三木老师。”


  学生并不理解,所以问道。


  “这第一种:吾,无色不好,好好色。是说我们的世界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我什么颜色都喜欢,但最喜欢的,还是那些鲜亮的颜色,比如火热的红色、浪漫的黄色、深沉的蓝色和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绿色。所以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没有不喜欢的颜色,但更喜欢漂亮的颜色。”


  我接着说:“第二种:吾无色,不好好好色。是说我自己知道自己长的丑,所以自然不敢影响市容市貌,所以也就不好好的去喜欢别的色彩鲜艳的事物了,这叫人贵有自知之明!所以这句话是说:我很丑,也就不好好下功夫好色啦。”


  “至于第三句吗,完全是自我安慰和自我表扬。”我又说:“吾无色?不!好、好、好色!意思是说:(我问)我不漂亮?(大家回答)不!(你)好、好、好漂亮也!”


  三句解释下来,大家都傻眼了。


  其实,我当时也没有下联,就是现在,我仍然没有找到极工整的,所以只能寄希望与后来者了。


  “其实,有没有下联是次要的,关键是我们怎么看待好色这个问题。”


  我看该到我“说教”的时候了,便话题一转,直奔主题:


  “现在,有人为自己开脱,说好色是人的天性,并挖出老祖宗‘食色,性也’来为自己的奢侈腐化做注解。可是,如果真要挖老祖宗,我也可以挖出‘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来,为我们的理想做后盾!”


  “不错,性的确是人类不可回避的一个大问题,而且,我们有些学校甚至提出性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我觉得很是荒唐。既然要学习性,就应该知道,性首先是一个生理上逐渐由不成熟走向成熟的过程,如果对没有走向青春期的孩子进行性教育,就像给花苞里苹果喷施催熟剂一样。那么,我们的果园里还会有真正的苹果吗?”


  “所以,我认为,性教育首先应该是性伦理与性道德教育,其次心理教育、然后才是生理教育。而且,我们对性教育可以采取网络、电影、幻灯片和举办专题讲座等形式,不一定非要编写一套又一套的教材,更没有必要配备那么多的专门讲授性知识的老师。还有,我个人认为,性教育最合适的阶段,应该在学生的青春期,当学生的身体和思想都发展到一定阶段,等他们有了一定鉴别力、自治力和行为能力的时候,而不是从娃娃抓起!”


  我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现在,有这样一种倾向,一谈到教育问题,就高喊从娃娃抓起,这话虽然有百分之百的道理,但完全是百分之百的废话。一个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就非要让娃娃做到?这难道不是和让鸡蛋打鸣、让蝌蚪产卵一样的荒唐和可笑吗?再说了,娃娃们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有语文、算术、音乐、美术、文艺、体育、思想品德和健康教育等课程(这是我儿子一年级第一学期的课程表,还省略了自习)。这仅仅是学校的,回家以后也并不见得能轻松多少,学舞蹈的、练钢琴的、背唐诗的、学武术的、搞书画的、学英语的、弄电脑的、剪窗花的、做模型的,等等等等,这样的娃娃还是娃娃吗?他们与学习的奴隶又有多少区别呢?”


  “其次,性教育仅就生理教育而言,就有很大的难度。因为性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仍然是属于一个人最隐私的部分,教材内容只能体现普遍生理,而教育对象更希望了解个别生理,如果要将特殊生理加上,教材的编写难度就更大。据报道,有的小学生性教育教材把‘性快感’也写了进去,我以为这样很不妥,因为任何人都有好奇心,一旦书中有了‘性快感’这样的字眼,学生的好奇心恐怕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更进一步的行动了。还有,我们提倡学习不能死读书,一定要理论联系实际,那么性教育又怎么联系实际呢?它显然有许多不便,因为这里面有一个不同学生的心理差异问题和伦理道德问题。所以,我认为,性教育的最核心的内容,应该是伦理道德的教育,这也是人区别与其它一切动物的最根本性的标志!”


  “诚然,性关系是整个生物界最普遍,最基本的关系。但是,在自然界,我们可以发现,无性繁殖也能孕育后代。现在,当克隆技术也可以让人类进入一个无性繁殖时代时,我们才发现,原来伦理对于人类是何等的重要。不可否认,如果我们抛开伦理来看克隆人,单从提高人类的数量和质量这样一个目的出发,是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的。特别是在提高人的质量方面,克隆技术有着现阶段任何优生优育知识和技术所无法比拟的优势地位。但是,如果人类社会真的进入到一个大规模的克隆时代,这个世界将随之陷入伦理道德的极度恐慌之中,这种恐慌将一直延续到最后一个由母亲十月怀胎生产的人的死去为止,克隆人才有可能真正完全进入他们自己的时代,按照他们自己的伦理和道德,重新构建他们的世界新秩序,过他们想过的那种生活。”


  “我想,他们想过的生活,同样应该是有道德和伦理的生活,而不是退回到没有道德、没有伦理、没有家庭、没有婚姻甚至没有爱情纯肉欲时代。所以,我们大家作为新时代的青年,应该肩负起历史赋予我们的重任!”


  我知道,其实学生最反感的就是说教,但我并不勉强,我只想提供一个思想平台,让他们自由的发挥。


  我同样相信有人会站出来反对。


  但是,我欢迎反对。


  我想,如果一个老师的课堂上一片赞誉之声,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这种赞誉最大的好处是能够产生共鸣,也容易形成合力。


  可这样的赞誉,往往也会导致愚昧、狂热、盲从和人云亦云。


  当然,我自己也只能有这样的认识,因为我自己对于许多诸如此类的问题,也有许多没有经过深入的研究,所以只是一些皮毛而已。而且,我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必然有着深刻的时代烙印,还有时代的局限性,所以我不可能超越我的时代,包括那些曾经走过的岁月。


  当然,不仅是我,任何人都是如此!


  没有例外!


  五、约法三章


  现在看来,我们很难把一个“好色之师”和一个“冷血动物”等同起来,但在当时,我越想“冷血”,便越没有人信这个邪。


  玲就是在那之后出现的一个“挑战者”。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向那条再也熟悉不过的小河边走去。


  小路的两边,是绿油油的麦浪,金黄金黄的油菜花错落其间,在微风中混合着淡淡的清香。


  这时候,头顶的天是湛蓝湛蓝的,天上的云是雪白雪白的,小河里的水自然也是清亮清亮的,还有那哗哗哗哗的流水声,婉转悠扬的鸟鸣声,隐隐约约的读书声,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悠闲、那么的自然……


  如果不是面临参加高考,这无边的春色,不知要让多少人为之沉醉,为之感叹,为之流连忘返……


  可是,对我们毕业生而言,全都是些过眼云烟罢了。


  在地块与地块之间,是一米左右的水渠,水渠的两边,是列兵式的杨树和柳树。树下,就是我们学生苦读的“避风港”。


  这样的“避风港”虽然很多,但大家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谁最早去的地方,自然就是谁的“势力范围”。


  当然,这样的“势力范围”是建立在道德基础之上的,所以既不需要像狮子、老虎等大型动物那样以撒尿来确定,也不需要孙悟空那样的画圈,更不需要像殖民者那样,拿上洋枪洋炮,烧杀抢掠,疯狂瓜分殖民地。


  这样的“势力范围”,当然也是相对稳定的,一般总有三两个好友心知肚明,也有利于有什么急事时互相寻找。


  玲是突然闯进我的“殖民地”的。


  那天,我沿着“鲜花”与“绿草”铺就的道路,很有些前程似锦的意味,很容易就来到了我的“势力范围”,一棵粗壮的杨柳树下。


  和往常一样,我把手中的作业纸往地上一铺,然后把英语书放在屁股下面,拿起了地理课本。很快就全神贯注的读了起来。


  忽然,一双手从我的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蒙住了我的双眼。


  我很吃了一惊。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遇上“窃贼”。但马上就觉得可笑起来,因为光天化日之下,谁敢行窃?


  再说了,窃贼不在集市上行窃,他跑到庄稼地来干什么。


  这样一想,必是哪个调皮捣蛋鬼了。


  “篮球!”


  “冬瓜!”


  “天牛!”


  “老狼!”


  ……


  我一边用力去掰,一边大声地喊,一连喊了十几个男同学的绰号,可对方居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到底是谁呢?


  这时,我听到一个女孩子甜甜的歌声:


  “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从MARRY 到SONNY到……”


  “好了,一个都不是,你再不放开,我可就生气了!”


  “你真不猜?”


  “不猜,我不认识什么女孩子!”


  “别吹牛了,你以为我是男的,你看我是谁?”


  “玲!你怎么在这儿?”


  我表现出十二分惊讶,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这儿又不是你家呀?”


  “那我家你自然就不来了?”


  我反问道。


  “你家我为什么就不能来?我偏到你家来!”


  玲也不甘示弱。


  “噢,对了,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守株待兔呗!”


  “你胡说什么呀?这地方没有兔子,只有坏人!”


  “你错了,不是坏人,是一个坏兔子!”


  她话没有说完,自己笑得已经前仰后合了。


  我方知她在说我,便说:


  “好了,你们明年也要高考,你这么闲游慢转,到时候考不上,你父母给你随便找个人家,你哭都来不及了,我看你还笑!”


  “我为什么不能笑,我爱笑!”


  “你又不是《聊斋》里的婴宁?”


  “是又咋样?”


  “好了,我不跟你争了,你走吧。”


  “你凭什么赶我走,这又不是你家?”


  “好吧,你说吧,你找我干什么?”


  “你转过去!”


  我只好转过身,背对着她。


  “眼睛闭上!”


  我只好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我想她会不会亲我,心中很有些害怕。


  “把嘴张开!”


  这时,我感到她把一粒我平常最爱吃的那种饴糖放到了我的嘴中。


  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玲看着我吃糖的样子,很高兴,又拿出几个给我,我居然没有拒绝。


  现在看来,什么叫“糖衣炮弹”、什么叫“饮食男女”、什么叫 “七情六欲”,果真都是人的“天性”。


  比如你要找人办事,认识的不认识的,见面先递上一支烟,抽烟的也好,不抽烟的也罢,只要你的烟先递上去,话匣子就打开了,事情也就好说了。


  当然,烟的牌子越高档越好。


  喝酒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大家几乎喝的全是 “老公家”的酒,但凡你先敬他一杯的人,很容易与你“相见恨晚”。


  不过,在喝酒的时候,酒的档次倒在其次,而数量是唯一标准,所以酒量越大则朋友越多,你要是一次能喝三斤五斤的,你肯定能够“朋友遍天下,四海皆为家”了。


  我显然不是那种久经考验的优秀干部(也有说酒精和烤烟的油袖干部的),所以,玲只需要一粒糖就轻松搞定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眼前的玲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她的脸上有一层白粉,很不均匀的分布着,象一块没有刷好的画布,她的乌黑发亮的头发,从额头前分出两股,各辫了一条辫子,一直在脑后扎了起来,好像是给她圆盘似的脸加上了一圈花边。她的脸让我想到美术书上的一句话:“画人怒,瞪眼咬牙眉上竖;画人笑,眉开眼弯嘴上翘。”她天生一副笑脸,只是略微有些胖。


  玲是副县长的姑娘,母亲似乎是一个护士长,所以她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可烦恼的。


  所以,她只有笑。


  我想,如果不是高考,如果是在工作以后,像玲这样的姑娘,当然是美女一个,而且整天嘻嘻哈哈,很乐天的样子,实在是比较适合我的,可是,那是遥远的事情。


  “唉,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我问你,你有没有女朋友?”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跟同学打赌,她们说你有,我说没有。还有,她们说我不敢来问你。”


  “没有又怎样?”


  “没有,没有,没有你就是我的……”


  她没有说完,就跑开了。


  我的脸上突然感到象发了高烧,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喂,你给我回来!”


  她其实并没有跑远,我一叫,就回来了。


  “哈哈,你的血也是热的吗!你看,你的脸上都出朝霞了!”


  “什么热呀冷呀的,你听着,你要做我的朋友,必须答应我的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你没有必要和人家打赌,也不要说我们见面的事。”


  她点了点头。


  “第二,没有什么事不要找我,必须等到高考以后。”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第三,我们在这段时间不要见面。”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我也不是圣人,我要和你在一起,你说我还能静下心来读书吗?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你肯定不想看到我落榜,对吗?”


  “好吧,我答应你,你考上大学,我把你背上在县城里转一圈。”


  “我要考上,我背你。”


  “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


  “好吧,你现在就走。”


  “那好,我走了,你不能和别人好,你说话算数。”


  玲很不情愿的走了,她的确很守自己的诺言,我也顺利的参加了高考。


  我本来想等开学了在大学里写一封信给她,让她惊喜一下。


  可是,我却收到了退信。


  我又斗胆写到县政府她父亲转,还是退信。


  我找她不着,后来一打听,全家南下到海南岛“淘金”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确切联系地址,我们从此中断了联系……


  这当然都是后话。


  但在当时,我的确“断绝”了与所有女同学的来往,包括萍。


  事实上,对于萍,我后来还是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些。但所有关于萍的事情,都是我的好朋友何李杜告诉我的。


  六、湿人李杜


  何李杜本名叫李杜,巧的是父亲姓李,母亲姓杜,所以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因为在中国历史上,不管是大 “李杜”还是小“李杜”,都是很出色的,至于为什么叫何李杜,这当然是只有我知道,也许萍也知道的秘密。


  何李杜在班上属于中等水平,与我们本来是有一定差距的,但他经常爱写一些朦胧诗。


  大概是“物以类聚”的缘故,“湿人”与“干人”是决无相似之处的,湿人们其实也是“雨人”,当然更是“泪人”,所以大部分属于多愁善感的那一类。


  我可能介于“湿人”与“干人”之间,属于半干旱半湿润状态,所以 “湿人”何李杜居然也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何李杜告诉我,在父亲37岁的那年,因为一场意外事故而去世了,母亲带着只有9岁的他和12岁的姐姐,再嫁到何叔叔家,何叔叔虽然是个好人,但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斗大的字一个不识。况且,自打他母亲改嫁过来以后,又接连生了三个孩子,家境一天比一天困难,现在,五个孩子全部上学,家里借了一屁股的债,所以家中很是困难。


  得知他这中情况,我很是同情,只要我自己家里做什么好吃的,我总要给他也带上一份。我还给他送过钢笔和笔记本,我的一些参考书,能送他的也就送他,不能送的,我也总是先借给他看。


  何李杜对我也十分坦诚,比如他的那些诗,他每写一首都先拿给我看。虽然大部分属于抒发个人情感的东西,但也有些写得很感人,我于是就建议他拿出几首去发表。


  可他非常顽固,他说:


  “本人决不廉价出售自己的感情。”


  我仔细一看,所有我准备推荐发表的小诗,都是写给一个人的,题目也都是《致PING》。


  这让我很自然的想到马克思,他老人家当初追燕妮的时候,就写过著名的《致燕妮》,我记得其中一首是这样写的:


  燕妮


  你笑吧


  你会惊奇


  为什么


  在我所有的诗章里


  只有一个标题


  《致燕妮》


  要知道世界上唯有你


  对我是鼓舞的泉源


  对我是天才的慰藉


  对我是闪烁在灵魂深处的


  思想光辉


  这一切的一切呀


  都隐藏在你的名字里


  当然,何李杜写的诗,是与马克思的诗无法相比的。


  但是,从他的诗中,表明他对于PING的爱,与马克思对燕妮的爱是一样炽热的。我后来才知道,原来PING就是萍。


  在其他同学眼中,我交何李杜这样的朋友,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大家看来,何李杜其实连“湿人”都不是,“湿人”和“骚人”一样,都是形容我们这些经常有“豆腐块”出售的“才子”们,像他这样的,只能称做是“酸人”。


  大家把何李杜叫“酸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看不起他“寒酸”的样子。我想,谁不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何李杜他行吗?


  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的,人们所能做的,仅仅只能是部分的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改变命运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就像萍,最终不得不付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Same改到这儿,忽然为佳佳担心起来,这孩子留下“厌倦情绪”,居然又玩起了失踪,他每次上QQ,都要留言佳佳,让她尽快回复,可她居然没有丝毫动静。


  何止是佳佳,莎莎也一样,厌倦情绪似乎正在传染,犹如非典……


  财富、地位、荣誉、情爱,各种各样的诱惑,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逐步被放大,而同时,人们的欲望也在快速膨胀。


  按理说,只有睁开眼睛看世界,才能够更好地认识和改造世界。


  可是,当一部分人,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就被光怪陆离的世界搞得眼花缭乱、晕头转向,迷失在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之中……


  羡慕、挣扎、拼搏、奋斗,各种努力和付出,得不到回报,得不到体现,得不到认可……


  在汗水与泪水中交织,在希望与失望间彷徨,在得到与失去中抉择,在爱与恨的边缘痛并快乐着……


  也许,这才是他们最真实的生存状态,佳佳,莎莎,还有许多、许多……


  Same再一次感到,即使自己把小说写的不像小说,也有必要尽快发表,那怕是有一个人看到,或许就能够减少一次像萍这样的悲剧!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书稿,《白色棺材》四个字,将他再次拉到那些痛苦的回忆中……


  七、白色棺材


  我接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当晚,全家人闷闷不乐地在一起吃饭。


  这时,何李杜突然给我打了一个十分异样的电话。


  他只说了一句:“你赶紧到县医院急诊来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由于当时固定电话很少,也没有BB机或者大哥大什么的,小灵通和手机更是没有听说过,所以何李杜电话一挂断,我就六神无主了。


  放下饭碗,我跟母亲说了一声:“妈,我很快回来!”便骑上自行车,飞一般地向县医院方向驶去。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昏黄的路灯,照着我单薄的身影,孤独穿梭在坑坑洼洼的大街上,一路颠簸。


  医院虽然也就五里路,但我到大门口时已经满头大汗,与其说是累的,倒不如说是吓的。


  一见何李杜,我就大声地问:“你啥事?”


  “她,她喝了药了?”


  “谁?谁喝药了?”


  “萍。”


  “人呢?”


  “在急救室。”


  “她干吗要喝药?”


  “是这样的。”


  何李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悲凉地说道:


  “本来,她已经考了8年了,这你是知道的。”


  我点了点头。


  “在过去的7年里,她两次落榜,三次考上中专,两次考上大专,她都没有去上,为的就是考上重点本科院校。”


  “这又何苦呢?大专也不错吗?”


  “是的,我要能考上大专,不管什么学校,我肯定去上。可是,她是补习生,跟我们应届生不一样,她这么拼命,不就是想上一个好一些的学校吗?”


  何李杜说。


  “8年都过来了,大不了再坚持一年呗,有什么了不起?”


  我问。


  “哎,你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家里怎么了?”


  “哎,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什么意思?”


  “8年,抗战都胜利啦!” 何李杜接着说:


  “萍曾经对我说过,无论如何,她今年绝对要考上大学,否则就一死了之。我当时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所以没有在意,谁料她果真这样了。”


  “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吗?”


  “其实,我觉得也不是什么事。萍曾经对我说过,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她父母留下的,她的父母本来都是知识分子,但后来下放农村,先后在‘文革’的运动中被整死了,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和嫂嫂,但他们原来都住在乡下。后来,她考到县一中,城里的房子‘落实政策’(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时又返还给了他们,所以哥哥嫂嫂让她住到城里,一方面可以离学校近一点,另一方面可以把不住的一间租出去,靠房租自己养活自己,啥时候考上大学,啥时候就把房子交给哥哥嫂嫂。”


  “这跟自杀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她哥哥嫂嫂当初为什么会这么宽容,还不是因为她学习好,在他们眼里,也许一年,顶多两年,妹妹自然会考上大学。人一走,户口什么都走了,房子自然就是他们的。如果妹妹在大学里或毕业后找个对象,一辈子再回不回这个家还是一个未知数,但肯定都成了阔亲戚,说不定以后还能够收上一大笔财礼,这样的顺水人情,谁还不会做呢?”


  “是这样!你说得很有道理!”


  “可事与愿违,萍第一年落选,第二年中专,第三年落选,第四年中专,第五年以后连续两年大专,去年本来她大专也去,可偏偏又考了一个中专,所以今年她决定非本科不走。”


  “唉!”


  何李杜接着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这一年两年还可以,时间越长,哥哥嫂嫂的计划全都泡汤了,还有,眼看着他们的大儿子明年也要到城里读高中,虽然姑姑可以帮着照顾侄子,但如果一人住一间房子,房租就没有了。所以,哥哥嫂嫂对她是越看越不顺眼。你说,到明年,她的亲侄子要是因为她的原因住不进去,她还怎么补习呀?”


  听何李杜这么一说,我总算是听出了一些眉目。


  我觉得自己平时对萍真是太漠不关心了,我有些恨自己。


  我的眼眶里含满热泪,我怕被何李杜看见,就转过身子。


  “家属?家属?”


  一个护士尖声的叫道。


  我们两不由得全抬起了头。


  “哎,就叫你!”


  护士走了过来,说:


  “人快不行了,赶紧准备吧!”


  说完了,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何李杜的鼻子问道:


  “你,你是她什么人?”


  “同,同学!”


  何李杜显然被她这一问给问住了,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什么?同学?”


  护士更高声的“尖叫”起来: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


  何李杜本来还想解释,护士不容分说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什么我,快,把她的家属找来。”


  我们俩全都慌了神,不知怎么办。


  医院只认何李杜,但我不知道萍的家在什么地方。


  最后,医院决定把我留在值班室当“人质”,然后由何李杜去找萍的哥哥和嫂嫂。


  我一个人在医院的值班室里徘徊着,昏暗的灯光、狭长的走廊、还有那充满浓烈药味的空气中,隐隐地感到一种不祥之兆正向我袭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秒钟,我都感到是如此漫长……


  我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还要过多久,我真想跑出去找他们,可是,我是人质,我不能。


  “家属,家属来了没有?”


  “还没有。”


  “来不及了,你去吧!”


  “再等等吧,就五分钟!”


  “没时间了,你干什么的?”


  “我也是他同学。”


  “那好,你先去吧,他们来了我马上叫进来。”


  我只好迟疑着走进急诊室,我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萍那张黄褐色的脸,可能是因为浮肿,反倒看起来胖了许多。


  我轻轻走到她的床边,说:


  “萍,我是你的同桌!萍,萍,我是你的同桌!萍,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一连说了三遍,没有丝毫的动静。


  这时,那个护士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她说:


  “别说了,她已经没气了。”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下,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狂泻而出……


  我一个人,就那样无助的哭着、无声地抽涕着,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可是,我不能离开,因为我是“人质”!


  萍的家离县城大约5公里左右,但路上却崎岖不平,加上当时天已经黑了,农村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何李杜又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往返10公里,何李杜和萍的哥嫂足足用去了3个多小时……


  何李杜终于来了,还有萍的哥哥和嫂嫂,他们从我的脸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个也号啕大哭起来,在场的医护人员也无不伤心落泪。


  萍的哥哥一边哭,一边嘴里不停地说,说什么“是我害了你”之类的话。


  从他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大概听出了一些原委。


  他的大意是说,萍被某大学本科录取的通知书,其实昨天中午就收到了(注:当时萍写的联系地址是县城里的,可她的身份证是农村的,学校显然是按身份证上的地址给她发的通知,而她又不敢离开她的住址半步),为了给萍置办一套象样的被褥,他还跟老婆吵了架。


  本来,他想在明天逢集(当时县城农历3、6、9逢集)的时候顺便带来,没有想到自己只晚送了一天,就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萍的嫂嫂哭得更加伤心,她也是一边哭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什么“妹妹你不该就这么走了”,只不过她似乎更直截了当。说什么不是我们故意的,妹妹你不要往心里去什么的,你可不能埋怨我们之类的话,我也听不大明白,只是看得出她并不怎么伤心。


  现在回想起来,她嫂子当时也是正中下怀的,因为他们的儿子可以名正言顺的住进那房子里,也可以收房租了。只可惜当地人封建迷信思想严重,自从萍死后,几乎没有人问津他们的房子,所以她的侄子居然也没有敢住进去,那两间房子就只好又空锁了十余年,直到后来旧城改造,才换了一大套楼房。当然,那都是后话。


  我知道农村人是敬畏鬼神的,所以嫂嫂痛哭流涕,一半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半是为了安慰萍的鬼魂,以至于不要做鬼后还找她报复。


  等大家哭得差不多了,我们便起来收拾,按照当地的习俗,萍属于未成年人,所以不能运回家,连村子都不能进,后来大家想到村外有个瓜棚,刚好闲着。就建议先将一体放到瓜棚中。


  当天晚上,萍的遗体就被安放在瓜棚的中央一张木板上,木板的下面是一些干麦草。


  除此而外,什么也没有。


  据几个前来帮忙的老人讲,萍是进不了祖坟的,也不能经过村庄,所以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行了。


  而且,她的棺材还必须用白颜色的。


  为了棺材材质的问题,萍的哥嫂又争吵了起来,是的,用什么样材质的棺材,是对逝者的尊重,更是对生者的安慰。


  萍当然只能用最便宜的那种,何李杜除了不停地抹眼泪,也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怕家中着急,就回去了。


  我没有敢向家里任何人透露一点点消息,包括母亲。


  八、干戚以舞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想了许多许多过去的事情。


  最后,我似乎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命”。


  但我觉得,“命”,毕竟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比如我,在那次白皮松“救命”之前,如果我不是瞒着母亲去采松果,那么,白皮松的故事一辈子也许就不会发生,我也许就根本不喜欢什么白颜色。


  在此之前,我最喜欢的是绿色、其次是蓝色、其次是红色等等,要说我最不喜欢的,第一是黑色、第二就是白色!


  谁能够想到今天,不!准确地说是今生,我居然要与这两种颜色“携手同行、直到永远”了。


  还有,如果说我那次要是“光荣”了,那么也自然就没有我的今天,更不会有一个像萍这样的同桌,自然也就不会有今天发生的一切。


  我又想到了我的父亲,他虽然大半辈子生活在不公正之中,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公正的追求;还有我的母亲,她平生壮志难踌,但从不怨天尤人,她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居然很乐观的说:“我将来如果能挣100万,我全捐给国家。”


  我甚至想到了我们的祖宗,作为一个镇守边关的将军,当大敌当前,在敌我力量极其悬殊的情况下,他提出:“以吾一人之性命,换满城之百姓”,那是一种何等的无私与无畏!


  我知道,在我的身上,同样流淌着他们的血液,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命运将是什么。


  我忽然想起了一句名人名言:“命运的一半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使我又想到了《山海经》里的一个故事。


  故事中说:


  “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这个故事的大意是说:刑天(传说中的炎帝之臣)和天帝(指黄帝)争夺神位,天帝砍下了他的脑袋,并把它埋在了一个叫常羊山的地方。(但刑天宁死不屈,没有头的刑天)就用(他的两个)乳头当做眼睛,用肚脐当做嘴巴,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大斧,(仍然挺立在那里)挥舞战斗。


  这样看来,连刑天都能够继续战斗,那么,我们生活中那以点点小小的挫折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仔细想来,其实学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简单的事情。


  试想,一个人在求学阶段,除了跟书本中的文字、语法、定理、公式、原理、实验、历史、自然等死知识打交道外,几乎不受任何的干扰。


  还有,几乎所有的书本知识,你今天学会,今天归你;明天学会,明天归你;一朝学会,终生受用。


  还有,除了一些特别深奥的知识,大部分书本知识都可以自学完成,而且,学习可以没有团队,可以孤军奋战,可以不考虑生活来源、不考虑人际关系、不考虑投入产出、不考虑加班加点……


  在很多时候,十年寒窗苦,换来的是一朝天下知。


  可是,萍,她的遭遇的确是太特殊了!


  还有何李杜,他比萍小整整6岁。


  他们萍水相逢,同病相怜,有缘相知,无缘相伴,这是何等的不幸、何等的悲哀!


  唉!


  都怪那倒霉的通知书,它干嘛就不早一点到呢。


  还有她的哥哥嫂嫂,他们怎么会为了买什么样的被褥这样一点点小事,就毁了妹妹的前程,甚至毁了妹妹的生命呢?


  还有,这个可恶的何李杜,他为什么不在萍喝下毒药的前一分钟赶到呢?他为什么就偏偏迟到一分钟呢?


  还有我,这个比她小8岁的小同桌,为什么当初不给她一些帮助,那怕是一个善意的微笑也好,让她感到其实在人世间,在充满不屑和鄙夷的人世间,在散发着铜臭和自私的心灵的冬天,还能够感到一丝微弱的阳光和温暖?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唉!我可怜的同桌,我一直以“冷漠”相对的“丑小鸭”,她受到的歧视已经够多的了,可是,她还没有变成美丽的白天鹅呢!


  她怎么会就这样离我们匆匆而去呢?


  ……


  书稿改完啦,Same觉得自己并不轻松。


  萍的影子,在自己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他是满含着热泪修改完这一章内容的,面对十年前自己这些稚嫩而又真切的文字,他无法忍住对那些悲伤往事的回忆,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感情,他觉得只有这样酣畅淋漓的痛哭流涕,才能够恢复自己内心的平静……


  Same又想起了22年后,自己与何李杜的意外重逢。


  Same再次见到何李杜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一名少校军官。


  他的并不魁梧的身材,明显有些发胖,一身得体的军装,衬得他很有几分帅气,虽然是22年都没有见过面啦,但谈及往事,立刻就变得十分亲切而熟悉。


  那时候的何李杜正可谓春风得意,他邀请Same去参加一个高级别的晚宴,看得出,他在自己所在的领域,俨然是个佼佼者。


  不管是首长,还是同事,都对何李杜赞誉有加,在敬酒与猜拳的过程中,大家还不时地引用一些很哲理的句子和一些调皮话,而且每次引用,都会冠以“李杜语录”四个字。


  Same发现,“李杜语录”在他圈子里的知名度,绝不亚于“三木名言”在校园里的知名度。


  看来,他要对那个“从不廉价出售自己感情”的老同学,来一个重新认识啦!


  也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更何况,这一别就是22年。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得到充分发挥,亦或是22年积攒了太多的情感,他们一起谈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Same发现,他的谈吐幽默而风趣,博闻而强志;他的言辞妥帖而得当,周密而在理;他的语速平缓而沉稳,语调坚定。


  他不愧是一位出色的军人,而且在社会经验方面,他显然要比Same强好几倍。


  他们谈到了各自的工作、家庭和生活,Same觉得不论是房子、车子、票子、位子等方面,自己都相差一大截!


  后来,他们一起回忆了那段难忘的岁月,还有曾经接下的深厚友谊。


  何李杜还谈到了当初他是如何当兵、考军校、晋级升职。


  后来,他们还谈到国际国内关系,金融危机,环境问题,低碳生活……


  他们甚至谈到了逃课、野游、互相起绰号和打架……


  他们甚至谈到了那些想不起名字的同学……


  可是,从头至尾,Same没有听到何李杜提及萍的名和姓。


  Same很为萍抱不平。


  Same觉得,今天的何李杜,唯一不应该忘记的,是萍!


  或许,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何李杜打击实在太大啦,所以何李杜已经没有提起萍的勇气。


  或许,萍在何李杜的大脑内存中,已经被彻底删除……


  何李杜告诉Same,自己的爱人正是当初嘲笑他一无是处的那个女孩,他们的儿子今年都13岁啦。


  Same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也没有谈到萍。虽然他觉得这样做对萍很不公,但他还是想把机会让给何李杜。


  何李杜始终也没有谈到萍。


  Same也没有。

(责任编辑: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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