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开演说的时候,他对交战国的领导人表现出仇恨和蔑视,不要忘记,他这样主要是用于德国的对内宣传。当他在有限的范围内谈论国际问题时,他说到外国元首时要更实事求是一些。以下是他在重大路线问题上的真实想法,我可以从他的许多对话中推断出来。
罗斯福:希特勒从不掩饰他对这位美国总统的反感。他把他当成江湖骗子,认为他把自己的国家拖入战争的唯一目的,就是向世人掩盖他国内政策上的失败。可是,在内心深处,他觉得罗斯福是一个素质才能高过他的国家领导人,从他给罗斯福起的外号也可以看出他的妒忌和嫉恨。希特勒善于领导群众,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无法与“象棋大师”罗斯福抗衡。他在潜意识里非常羡慕罗斯福发起的终于让美国人民同意参战的卓越的政治运动。所以,每次有人提到罗斯福的名字时,希特勒都要勃然大怒。
斯大林:希特勒从不掩饰自己对这位苏联领袖的钦佩和崇敬,这是他唯一想近距离认识和了解的外国领导人。他的特使们每次从俄国回来,他都会让他们讲述自己的印象和最细枝末节的事情,而且总是热情洋溢地发表感叹:“这个斯大林,他是个很凶狠的人,可是,真的必须承认这是一个杰出的人。”
他对斯大林的最大兴趣,在于斯大林在公开场合的举手投足。他叫特使仔细描述克里姆林宫里举办酒会的情况,我感觉到希特勒总在拿自己和斯大林对比。在与苏联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的那一短暂时机,希特勒想与斯大林建立个人的亲密关系,但枉费心机。
丘吉尔:希特勒对这位英国首相的蔑视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不只是在公开演说的时候这么做,与亲信谈话的时候也一样。他对丘吉尔没有一点好感,对丘吉尔的判断完全彻底,没有挽回的余地。当别人谈到丘吉尔,这位首相在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不顾自己的人格,勇敢地继续战斗,希特勒对此甚至都懒得假惺惺地装出敬佩的样子。他对丘吉尔的蔑视,在炉边叙谈时总是不断地流露出来。奇怪的是,希特勒说到丘吉尔并不像在说到罗斯福时那样勃然大怒。如果从希特勒极端复杂的心理状态来看,这种态度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能默认丘吉尔在法国战役后单枪匹马与他对抗。
在战争的最后几年里,希特勒已经不再表露出对英国殖民政策的崇敬。在战争期间,希特勒认为丘吉尔不过是罗斯福和斯大林手中的一个没有主见的工具,是大英帝国的掘墓人。
记录下希特勒对他的同盟国,或者是站在他一边国家的元首们的态度同样很有意思。
墨索里尼:直到最后,希特勒几乎都对墨索里尼表现出深厚而真诚的友谊。他觉得自己和这位领袖心心相印,因为他们走过同样的道路。可他也遗憾地发现,墨索里尼并不和他一样享有绝对的行动自由,因为他的处境必须依赖意大利王室。希特勒从未停止过批评他,1937年希特勒对罗马进行了正式访问后对我说,意大利国王维克托·埃曼纽尔对墨索里尼这位领袖态度那么傲慢,连希特勒都觉得惶惶不安。他坦白地告诉我,他差点要中断旅行,作为对墨索里尼经常受到侮辱的抗议。在罗马举行阅兵式的时候,座位都分配给王室成员了,而墨索里尼却站着,站在他们身后,从头站到尾。“这使我十分反感,差点就大吵大闹起来。只是出于对领袖的尊重,我才没有让怒火发泄出来,意大利王室太没有分寸了,不懂得尊重人。”
在意大利投降和彻底失败后,希特勒对那位领袖的热情并没有怎么变淡。我觉得这种热情只是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变成了同情和怜悯。他把墨索里尼当成一个小弟弟,在严格地服从哥哥的命令时犯了幼稚病。希特勒固执地拒绝了墨索里尼的做法,墨索里尼极力想说服他:国际事件会颠覆一个问题多多的政权。
1943年9月,墨索里尼被斯科尔兹内用滑翔机从被囚禁的大萨索山的一家饭店中解救出来之后,希特勒才对他完全失望。墨索里尼的“日记”披露了这个法西斯的缔造者的性格。在交谈中,希特勒给我们提供了一些细节,强调这位“半岛雄狮”的软弱和口是心非。他觉得既吃惊又痛苦,语气沉重地对我们说:“我承认我错了。墨索里尼究竟只是个小人物,我现在掌握了无可辩驳的证据。”
安东内斯库:希特勒对这位罗马尼亚独裁者感情很深,不只是因为这位同盟者的品质,还因为他的为人。希特勒每一次说到他,都会使用一些非常真挚的字眼。安东内斯库在德国访问期间,希特勒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位罗马尼亚“国家领袖”的安全。有一次,他对我说,在讨论战争行为的时候,安东内斯库发表的论点合情合理,总是震撼人心。他同样高兴地发现,安东内斯库每次来参加会议时,手上总是捧着一大堆文件资料,他的报告也总是用参谋部的文体写出来的。希特勒尤其欣赏安东内斯库正直廉洁的作风,这些品质与他的幕僚们的习惯和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希特勒唯一批评他的,是他在处理国内事务的行动中缺乏手腕。
在他看来,罗马尼亚军队腐化、不忠诚,这种看法使他对安东内斯库的人身安全担忧,但后者却从不把元首的好意提醒放在心上。
佛朗哥:每一次希特勒和我谈到佛朗哥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对这个“独裁者”的忘恩负义深感失望,他的这种感觉在昂达伊会谈之后尤其强烈。希特勒原来坚信佛朗哥会同意制定好的攻占直布罗陀的作战计划,他说佛朗哥反反复复、优柔寡断的性格给德国及其盟友造成了严重的损害。“佛朗哥,”他多次说,“他会看到,他的这种态度将导致他的失败。”
随着西班牙表现出来的越来越中立的态度,希特勒的态度也由失望转为蔑视。最后,为了表示他的蔑视,他一直避免在炉边叙谈时提到佛朗哥的名字。对他来说,那名“独裁者”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 (本文摘自:《在希特勒身边12年:希特勒贴身女秘书回忆录》 [德]克里斯塔·施罗德/著 作家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