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14岁那年,父母离婚了,我跟了母亲。父亲搬出那幢房子时,什么都没拿,他过来摸着我低垂的头,用很嘶哑的声音对我说:“小梅,对不起。”我的眼泪就滚了出来。我恨他,也同样恨母亲,我始终以为他们的分开是两个人的责任。
母亲觉得欠了我很多,拼命地对我好,可我的感觉好像很麻木,甚至很少喊她“妈”。我开始迷上了写作,我把那些随意的句子组合起来,居然能换来稿费,尽管少得可怜,但我很开心,因为那时,这是我唯一的快乐。
16岁那年,有个叔叔经常送母亲下班回家,我冷冰冰地盯着他,那个叔叔觉得很局促,每次都很快离开。后来,在一个晚上,母亲进了我房间,坐在我的床边,轻轻抚着我的脸,说:“小梅,妈妈想结婚。”我一听就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她在床边坐了很久,后来我听见了她轻微的抽泣声,我的眼泪也就跟着流了出来。
那以后,母亲没有再提这件事,但还是和那个叔叔在一起。她经常在给我煲汤时,留出一份,我知道是给那个叔叔的。我对此非常反感,每次都硬撑着多喝,喝不完就偷偷地倒掉。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很伤母亲的心,但我无法控制自己,“后爸”这个概念我真的无法面对。
天凉了,母亲要给那个叔叔织件毛衣,说他身体不好,我听了特别不舒服。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把那快织完的毛衣全拆了。我是做好了准备,等母亲回家大骂我一顿的。然而母亲回家后,看见扔得满地的毛线时,只愣了一下,啥也没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全捡了起来放进了衣柜。
这时,那个叔叔也常来家里干一些活。他很尊重我,还经常给我买礼物、买书。我什么也没要,用一个大纸箱装着,堆在床下,打算等到有一天还给他。就这样大约过了两年,我还是没有能够接受他。
母亲一直都没有再提结婚的事。18岁那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我放学回家,一进门,见满屋子的水,原来水管漏了。母亲正拼命地往屋外扫水,她吃力地弯着腰,头发全乱了。她回头怔怔地望着我,眼里全是孤单和无助,很久才说出一句话:“小梅,妈妈想结婚。”我的心一痛,但潜意识告诉我,我不能同意。晚上,我悄悄地去了同学家,我想用离家出走的方式来表示抗议。
第二天天还未亮,母亲就找到了我。一见到我她就哭了,哭得特别厉害,我看见浑身是雪的她发上的冰屑和冻得通红的脸。
那个叔叔也来了,他对我说:“小梅,我要跟你谈一下。”那是他第一次找我谈话。他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告诉我,母亲昨晚上拿着全班同学的地址,在雪地里挨家挨户地找了一晚。当时,我惊呆地望着疲惫不堪的母亲,泪如雨下。
人生就是这样的戏剧化,有些人会在一夜间就变得特别懂事,我就属于那类。从那时起,我开始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自我封闭,我也开始慢慢接受那个叔叔了。
在我19岁那年,母亲和那个叔叔结婚了。我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是他们所想不到的,那是一件我亲手织的天蓝色毛衣。据《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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