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想演讲,只想向大家朗读一段我的作品。”上周六,著名作家毕飞宇做客“方所——作家现场”,与“布道”式的高谈阔论相比,毕飞宇似乎更沉浸在文字的魅力中。他念起自己的代表作《玉米》中的一段,抑扬顿挫,低吟浅唱,完全忘却了四周的嘈杂之声。
毕飞宇说,写作的快乐是不从事文字工作的人难以理解的。“就像是进入了癫狂的状态,在那一瞬间,你突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虽然事实可能证明这一种‘无所不能’只是幻象,但是谁不喜欢这种无中生有的激荡人心的体会呢?”
从《青衣》、《玉米》到刚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推拿》,毕飞宇一直坚持自己的步调:低产,不轻易抛头露面,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他甚至不使用手机和电脑,因为“在电脑上看不出错别字”。这样一位作家,他的文学世界是怎样的?在这次的交流中,毕飞宇撕开他思想世界的一角,让读者一窥究竟。
“我对自己的作品没有不满意的”
我是一个写作态度非常认真的人,至今我家的抽屉里还有许多我认为不适合拿出来的作品。在修改稿件的时候,即使是一个标点符号,我都会斟酌好多天。
毕飞宇是出了名的“低产”作家,从上世纪80年代从事写作至今,他为人所熟知的小说不过那么几部,同时,他也是出了名的得奖专业户,曾获得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英仕曼亚洲文学奖等各种重量级奖项。
然而,对于毕飞宇来说,更重要的是自我的认可。在其他作家纷纷感慨自己过往的作品总有遗憾或不成熟之处时,毕飞宇却骄傲地说:“我对自己的作品没有一部不满意的。这不是自恋,更不是自大,这是由我的写作态度决定的。”毕飞宇说,他是一个写作态度非常认真的人,“至今我家的抽屉里面还有很多我认为不适合拿出来的作品,有一些中篇,有一些短篇。我在修改稿件的时候,即便是一个标点符号,我认为有问题,我都要放着它,有时候一个词语我觉得不好,我可以一放几天。”
对于自己的文字,毕飞宇有着十足的坚持和自信。他半开玩笑地说,他妻子甚至因此不愿意再去读他的手稿,“我每次都叫她提意见,但她提了意见之后,我又会将她驳得体无完肤;如果她赞美哪个地方写得好,我则会说‘对,你说得很对’。”
“真正驱使我写作的是小念头”
“有时候,我在家里穿上迷彩服,等我走进书房的时候,想象我是一个即将指挥战斗的将军,看着宏大的写作计划。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计划中的伟大作品一部也没有写出来。”
在介绍毕飞宇时,人们总会加上“著名作家”四个字,对此,毕飞宇自嘲:在这个世界上,有像曹雪芹那样伟大的作家,一部《红楼梦》改变了人们对母语的使用方式,这是一个有雄心的小说家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退而次之的作家是像王朔一样,改变一代人的说话方式和生活方式;再次一些的作家塑造了一群个性鲜明的人物,比如说鲁智深、祥林嫂;如果连这个也做不到,就只能希望被读者记住。“如果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就只能做到唯一一点:从每一天的写作中寻找到一种快乐,让自己的人生和生活变得美满充实。”
“我得到的我不想要,我想要的我得不到。泰戈尔这句话用在我写作生涯上特别准确。”毕飞宇说,他经常有好的写作计划,他把计划拆开,按照人物,按照时间,按照空间,按照线路,按照心灵,把这些计划在一张张小纸片上写下来贴在墙上。“有时候我在家里找感觉,穿上迷彩服,走进书房的时候,想象着我是一个即将指挥战斗的将军,看着沙盘,有一个宏大的写作计划即将出现。但到现在为止,我计划中的伟大作品,一部也没有写出来。相反,在完成计划过程中会有一些小念头冒出来。”
按照毕飞宇的说法,真正驱使他写作的是那些小念头。“这些小念头小到像针尖一样,可以让你感受到那一刹那的刺痛。人在痛的时候,会尖叫或者跳起来。”只有在那一刹那,我才能进入一种有效的创作,而这种创作不在计划之内。”
毕飞宇善于塑造小人物,这种人物与他所说的“疼痛”有关。“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作家都希望关注这种疼痛的普遍性、以及普遍性背后的机制。中国上一个世纪的文学思路,基本上就是这个路子,但这种努力其实也使中国文学在某一个阶段走入死胡同,丧失了真正有效的个体立体的形象。”毕飞宇说,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把事情反过来做,不去考虑普遍性,而是去塑造一个个人。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