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诗品》
当现代诗作为一种新的文学力量席卷中国诗坛时,古典诗词便逐渐淡出许多人的视野,成为了真正的小众艺术,但古典诗词作为我国几千年来文学的精华,它再一次让我从新近出版的《周英诗选》中看到了其所具有的魅力与光辉,看到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未来和希望。
《周英诗选》作为一部优秀的诗歌文本,不仅在开封诗坛,乃至整个河南诗坛甚至全国诗歌界都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它所带给读者的不仅是自然朴质的诗歌文本,更是诗人对我国古典诗词的执著追求与不懈探索。书中所收录的近千首古典诗词充分展现了诗人卓越的才华和孜孜以求的精神,它见证了诗人周英多年来在古典诗词领域所取得的成就,同时也向广大读者展现了诗人四季沐歌似的人生情怀。从诗集中诗歌创作的具体时间来看,诗人的诗歌多创作于深夜或清晨,而且多有佳作,这从一方面也说明了诗人创作之勤苦、构思之缜密、信念之执着。如诗人在《感赋》一诗中所言:“一首诗歌程一段,平平仄仄是人生”,诗歌之于作者,“半为心情半为缘”,但写诗更是诗人对诗意生存方式的追寻与探索,是诗人对精神和灵魂的不断开掘和提升。
作为一个女性诗人,作为一个古典诗词创作者,周英充分调动女性心理所特有的细腻和敏感,对自然界一切可以唤起诗人灵感的事物进行捕捉和加工,在继承了古典诗词理论精华的基础上,恰当地融入了诗词的现代成分,构建了丰富而新鲜的诗歌意象。周英之诗不仅体现了古典诗歌的柔美和婉约,而且也有连男性诗人都少有的阔达与豪放(《浮萍吟(其二)》、《燕子》等)。这部诗集诗人是以时间为序,分三个时间段,以“四季沐歌”和“涛声琴韵”两个栏目进行组合编排,除了题赠、感时怀古外,基本上以四季为主线,以四季景物为感情切入点进行的创作。在这部诗集中,以“春”为主题的诗作有四十余首,以“秋”为主题的诗作超过五十多首,而以“冬”和“夏”为主题的诗作也不在少数,这整体上还不包括内容与四季相关的个体景物描写。如果将个体意象描写与感怀统归到四季主题诗中,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将其看作是一幅绝美的四季诗歌画卷。诗人通过这部诗集,不仅向读者集中再现了诗意的自然和人生,还传达着诗人自然、平淡的写作风格。
在《周英诗选》中,诗人不仅再现了桃花、梅花、兰花、菊花、杨花、桂花、荷花、牡丹、水仙、杏花、月季、迎春花、百合花、梧桐、枫叶、柳、竹、松、柏以及雨、雪、霞、中秋、银河、月亮、湖水、大雁、子规、燕子等古典诗词中几乎所有经典意象,同时还增加了对仙人掌、野花、牵牛花、油菜花、丝瓜花、椿花、槐花、榆树、棉花、麦浪、白菜、西红柿、蜗牛、萤火虫等别具乡间特色的意象描写和歌咏。从文本整体来看,诗人基本上以传统古典意象描写为主,其中的雨、月亮、菊花、柳、梅花、竹等意象,仍是诗人重点写作的内容。但作者并没有完全照搬或者偷取古人的诗句,使诗歌落入窠臼或俗套,而是巧妙地借用这些意象,恰当地融入了自己的情感体验和人生感悟,通过个性化的思维进行重新加工与组合,创造了属于自己和当代读者的新诗歌文本。这正如《韵语阳秋》中所言:“古人有换骨法,谓用古人意而点化之,使加工也。”如果说,古人创作讲究偷句、偷意和偷势,那么诗人周英则是在摛章绘句中巧妙地以意摄文,融合了古典与现代诗歌元素来抒情明事的。
古人云,作诗者,兴致先自高远。尤其是诗歌到了当代,许多人写诗只是出于娱乐或装点门面,为了给自己的修养标榜点文化。而诗人周英完全是一个严肃的诗歌创作和研究者,她的诗歌创作首先源于对中国古典诗词和传统文化的敬仰与发掘,她的诚挚态度和严谨之风以及对古典诗歌诗意表达和创作风格的探究,尤其值得我们学习。她在诗歌创作中,力求使每一首诗都做到平中见奇,风格朴实而意境不凡。这首先体现在她的一些写景抒情诗中,如《农家》中所描绘的乡间祥和之景;《郊外行》透漏出的恬淡愉悦之感;《春雨》所勾勒的动态十足的春景画面;《湖畔》中“俾人偏爱寻幽趣,倩影双双入翠微”传达的清幽浪漫情趣;《邻居》中“一树桃花两院春”所营造的和谐温馨氛围,等等。再如她的《深秋》一诗,给人的是一种清而不冷,寂而不寒的诗境;《静夜》则是将诗人兴起难眠,欲弹又止的矛盾心境表现得尽善尽致。可以说,诗人在意境营造上刻意求精求美求至,像《春光鸟语》、《金明池畔》、《荷塘》、《落霞》、《南湾湖》、《映月荷花》、《田家踏露》、《夜阑月下独步》、《白露时节》等诗歌都是这方面的优秀之作,为广大读者提供了欣赏和学习的诗歌范本。
诗人释皎然说:“诗不假修饰,任其丑朴,但风韵正,天真全,即名上等。”诗人周英正是基于此,诗歌创作试图在平淡中求取思致,于平淡中达至天然。然而,将诗歌写入平淡而不俗浅,写入天然而又有韵致并非易事。北宋现实主义诗人梅尧臣说:“作诗无古今,欲造平淡难。”要想实现语言朴素自然,形象清切新颖,诗风平淡含蓄,摈弃唯美浮艳之风,达到杜甫、白居易等艺术境界,的确需要诗人狠下一番功夫。这就要求诗人既不能抛弃古典诗歌传统,又要细微体察当下生活,灵活调动思维,不但造语要工,而且出句要奇,以免落入俗言陋语。而对于词句的推敲和斟酌更可谓是一件功夫活。唐朝诗人卢延让《苦吟》诗云:“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诗囚”贾岛在《题诗后》中说:“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方干亦在其《感怀》中写道:“吟成五字句,用破一生心”。可见吟诗作句无雕琢与苦吟难得佳句。所以,今人多不愿作古典诗歌,而争相习练自由体新诗,实则是不愿苦吟炼句,消磨精力。而诗人周英则是几年如一日,常于深夜独坐冥思,为一词一句反复推敲,可谓是“句向夜深得,心从天外归”。
诗人《中秋近》一诗,“心通月自圆”,一“自”字将全诗情感盘活,一语道破真谛;而《中秋夜》中“平湖伫立听风细,娥影添衣白露寒”,一“细”一“寒”两个形容词托出全诗情致;诗歌《钓》中“偏爱塘中月,钓回池底星”一句的“偏爱”和“钓”两个词不但突出了人物之情,更形象生动地写活了画面;《初春赞》中一句“带雨梨花更著情”将初春之景与诗人之情融会贯通;而《望月》中“缺了含羞仍有意,圆时带笑也多情”一句给诗歌平添了一份情趣和思考;《夏夜纳凉》一诗中的“笑声飞出农家院,飘落无边绿野中”则巧妙采用流水对写尽农家夏夜欢愉之情状。如此经过精心推敲与斟酌的词句还有《江南春早》中的“裁”、《大梁早春》中的“寒”与“暖”、《秋望》中的“动”字、《荷韵(十五)》中的“劲”与“掠”字、《雨日田家》中的“情愿”一词,以及《春晨》中的“海棠昨晚陪春醉,乍醒殷霞染满头”、《燕子》中的“莫道燕儿无大志,剪刀一寸敢裁天”、《暮春》中的“试问东君何处去?塘边轻挽柳依依”、《陆福桥》中“片云共我过桥西”、《中秋夜(其一)》中的“年年梦里梁园月,一到中秋分外明”,等等。
这种炼字炼句尤其还体现在诗人的《柳树》、《西瓜》、《冬竹》、《红梅》、《仙人掌赋》、《题柿子》、《水仙春意》、《赞养蜂人》、《小溪》、《野外无名小花》、《榆树》等咏物(颂人)诗中。诗人创作之所以精心雕琢、苦吟冥思,这也是诗人之所以为诗的一种追求与幸福,正如诗人自己在《雨夜》中所言:“新诗酿有惊奇句,枕着清凉入梦乡。”
此外,周英的组诗系列也写得比较出色。如她的《明月》(十首)、《云台山行》(十首)、《菊韵》(二十首)、《中秋夜》(十首)等诗作都显得比较有才气,不但内容不重复,表达各有特色,而且多有妙语佳句,实在令人欣悦。诗僧释皎然在《诗式》中说:“高手述作,如登荆巫,睹三湘、鄢、郢之盛,萦回盘礴,千变万态。”相信,周英的诗歌创作也正在平淡与自然风格的引领下,走向百态千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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