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家在村里是一个外来户,入赘的女婿。单门独户的,就免不了被人欺负。邻居孔老二翻盖房屋,硬是占了他一墙脚宅基地。石头爹找孔老二评理,说:你的,你原先怎么不盖?孔老二说:我以前不愿意盖,现在愿意盖了,你想怎么的?村里分地,分给他的都是一些边边角角的贫瘠地。即使如此,去年收割小麦时,还被先下手为强的地邻马五割了他一陇。石头爹说:他叔,你割了俺的小麦哩。马五泛着白眼说:什么你的我的,谁先割了就是谁的。他叔,你怎么这么说话哩?石头爹说,你的和俺的怎么能一样呢?我说是我的,你说是你的,你有什么凭证证明是你的呢?马五说,你喊喊它,看它应不应?不应,就说明是我的。
你……石头爹火气窜到了脑门子,又一口唾沫咽了回去。马善人骑,人善人欺呢。这***是一个什么世道啊!
石头爹闷闷不乐地前脚刚进门,后脚就看到了儿子石头的眼泪。那小家伙撇着嘴,水汪汪的眼眶里含满了委屈的泪水。他怵怵地说:爹,孔老二的儿子欺负俺呢。他说,他说俺是狗娘养的。他说你,你不会说他呀。石头爹的火气叫儿子眼泪一下子浇了出来。好像那并不是眼泪,而是遇火就燃烧的汽油。俺说了,他才是狗娘养的呢。石头抚摸的脑门子的血青疙瘩说,他就拿棍子敲俺这儿……呜呜……石头的哭叫像一把茅草塞得石头爹的心里乱糟糟的,火气噌的冲上了脑门,一把拽过石头,照着屁股就是一顿鞋底子。石头爹边打边骂:你他娘的长手干啥呢,他打你你不会打他啊?
劈哩啪喳的一顿鞋底子,抽在了石头的屁股上,疼在了石头爹的心里。石头哭,石头爹也哭,泪水扑簌簌地像掉了线的珠子,滚湿了胸襟。
爹,爹你别打了。石头说,俺知道了,俺长手是出气哩。
对,咱长手是出气哩。只要你给爹出气,打了他们,爹给他们医治,如果谁再打了你,爹不但不帮你出气,还要凑你。打完,骂完,瞅着儿子血淋淋的屁股,石头爹又心疼得拿着毛巾沾着热水给他消炎,并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记住,软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只要咱泼出一条命,皇帝也怵咱三分哩。
石头记住了爹的话,第二天上学就一砖砸破了孔老二的儿子的头。
小小孩子就这么歹毒,长大了还不无法无天?孔老二带着缠满绷带的儿子踹开了石头家的门。石头爹故意惊愕地说:他叔,侄子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你家石头砸的?孔老二气势汹汹地说,恨不得狮子大张口,一嘴吞下石头爹。石头拍着胸脯子说:不可能,我家石头那么老实,咋会干出这么歹毒事。他叔,侄子是不是看错了?石头爹满脸堆笑地说着,手上可没闲着,拉着孔老二儿子塞给了一张十元的大钞:走,伯伯给你看看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孔老二自然不好意思再追究,拉着儿子悻悻地走出了院门。
他叔,给侄子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石头爹目送孔老二领着儿子回了家,这才插上外门,喜滋滋地把石头从里屋叫了出来,吩咐家里的:快,石头娘,今个儿把那只落窝的母鸡宰了。石头娘嗔他一眼,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脑子进水了还是发烧犯迷糊。
一不发烧,二不迷糊。石头爹说,俺生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高兴哩!
吃饭时,鸡腿,鸡翅,鸡头,石头爹把鸡身上的好肉一股脑儿挑到了石头的碗里,说:这鸡就是犒劳你的,多吃点,多吃点。下次,谁在欺负咱,你要是再敢给他一转头,爹宰鹅犒劳你。
为了能吃上一只鹅,石头趁马五的儿子马晓春在地窖边儿撒尿的工夫,一把把马晓春推进了五米深的红薯窖。这次,石头爹说什么也不承认是儿子石头干的这事,反说马五家诬赖好人,你看你儿子晓春比我家石头高一头,他敢么?
马五问躺着床上的儿子到底是谁推的。马晓春哼哼唧唧半天,说:没看清。逼急了,就说我真的忘了。马五问是不是石头。晓春还没有说话,石头爹插言了:他叔,你可不能这么因势利导孩子污蔑我家石头,你这样还不冤死我们石头啊!
马五哼哼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一冬至,石头爹听着马五骂街骂娘,看着火苗子舔舐着炖满鹅肉的铁锅,咕嘟嘟的冒香气,心里那个美呵,真比喝了二两小烧酒。
石头听不下去了,非要开门揍马五。
混账,石头爹气势威严地说,你出去还不飞蛾投网,自寻死路!
(责任编辑:鑫报)